“没有。”李乐知诚恳的说,“送霍岁安出城我也是碰碰运气,成了当然好,不成的话……也没关系。”
“你还有别的安排?”问出这话之后,容予自己都不太信,因为李乐知没权没势没钱,身边可用的人一目了然,他自己身为暗卫首领,对近日京城动向了然于心。
这李乐知除了约了一次吃饭,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李乐知反问:“阿兄那边呢?虎贲军和羽林军如何,有没有倒向慕容家的人,父皇的情况如何?”
“可信。”容予简短的回答,只是他的眼神似有些微妙,但是看向李乐知的时候,没有将心中的思虑完全说出,他平静的重复:“一切自有安排。”
李乐知挑挑眉,她预感到了一些事情……或者是说她早就预见到了一些事情。
只是她还是要提醒一句。
“石逊整理出来的名单你拿到了?”李乐知问。
“拿到了。”容予说,“这名单只是推测,不可全信。”
“信不信由你。”李乐知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没什么别的事,我再睡一会……起得太早,困死了……”
容予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问:“慕容氏真的会选在今日造反吗?你为何如此淡定?”
“会的,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连我都要心动。”李乐知笃定的说,“如果现场足够乱,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容予倒是第一次听人说在谋反现场浑水摸鱼的。
“容予哥哥,你也是伯父亲子。”李乐知忽然神秘兮兮的靠近,“你手中有暗卫,现在又握有‘红烛’关系人的名单,如果想要坐那个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少女轻渺的声音像是志怪小说中蛊惑人心的妖怪低语,将人心底若有若无的念头勾起来,然后化为凝实的欲望。
容予偏头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指,将她贴过来的脑袋给推开:“不必。”
李乐知扫兴的撇撇嘴,坐了回去,闭上眼睛假寐,一副不愿意再多聊的模样。
男人看了她一会,眨眼间,就从车厢里消失了。
大离立五精帝兆于皇城四郊,远近仿五行数,各为方坛。
太恒帝自称人皇后裔,所以第五座祭坛位于皇城之中,用作每年最大的祭祀。
此次祭祀在皇城外西郊,祭坛是巨大的方形,以汉白玉铸就,整体为灰白色,四层平台层层而上,每一层九阶台阶,群臣按照品阶立于下三层平台西面,空出中间大道,供皇族诸人登上最高处的平台。
祭坛周围铺着白色的砖石,品级较低的官员,祭祀的随扈,守卫的禁军等,围绕着祭坛而立。
随着吉时来临,主持祭祀的太祝站在高台处唱报祭祀流程,他的声音浑厚悠长,在祭坛之上飘散开去,清晨的凉风骤起,将他庄重的礼袍吹得飞扬若仙。
露天的祭台上摆放着祭祀的柴坛和供桌,皇室诸人端正的跪坐在临时铺就的毯席之上,头顶是刚搭建的幔帐,四面敞着透风,
从这可以看到矗立在四角的士兵,跪候在旁的祭祀人员,下方九卿百官们低垂的头顶。
李乐知极目远眺,这西郊祭坛地势平坦,却是三面环山,只要将出口堵住,这里就如被收紧的口袋,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就能将里面的人控制住。
即使有援兵前来,也能抵挡好一阵子。
一旦猎物入局,杀人便如探囊取物。
这慕容道全也不知道算了多久,才能布下这个万无一失的局。
此时天边蒙蒙亮起来,初升的朝阳从东边升起,劈开云霞,将远处皇宫的金顶照亮,而后薄金色的光缓缓落在祭坛上。
立秋之后,早晨的风便有些凉,李乐知眯着眼睛仰头,享受这日出之时劈开混沌昏晓的第一缕光,就像她自己是一朵花般,能从这光中汲取养分。
这清亮冷明的日光中,丝竹鼓弦之声响起,身着祭司装扮的国师随着乐曲步入祭坛中央的空地。
他穿着素色的长袍,轻软层迭的织物之上披着织锦绣金的绶带,还有玉璜等玉器组成的挂饰。
仿佛是这世俗的金玉牵绊住了仙人,才让他不至于羽化飞天。
容予立在空旷的祭台中央,双手缓缓举起,随着乐声在祭坛前起舞。
他灰黑的发丝自然的散落在身后,在微蹲的时候,发尾几乎要触到膝弯,每每起风,便随着他的衣炔舞动,佩戴玉石相击,形成一种极为神秘却又奇异的韵律。
大离朝素来没有国师之位,这位国师是在永平帝继位之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
原本朝臣们以为他是哪里的炼丹方士,用些道法玄学诓骗了陛下,但是国师立了之后却不入朝,只是在祭天的时候出现,沉默的以飘然的舞姿请神送神。
且国师从不与人交际,深居简出,陛下甚至有特旨,许他不见外人。
渐渐地,众人都当他是位祭祀神官,不将他看在眼里。
只是祭祀之时,还是会被他的姿态打动。
或许是因为这位国师不露出真容,上半张脸上带着兽骨制成的面具,面具之上有形似鹿角的装饰,让他像个化为人形的精怪,长着天然的兽角,有着沟通自然天地的神秘力量。
每每抬手蹲身或是迈步的时候,他的姿态与气度都显得格外超然,仿佛不是走在平地上,而是踏在云里。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李乐知看着容予的身形出神。
她上一世是在接手暗卫之后,才知道这位堂兄的存在。
那时无人在北郊救他,他勉强逃了出来,躲在农家之中,却还是被慕容氏的私兵找出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