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不甘示弱,觉得头发束着膈脑,抬手三两下解散,小心将褚君陵昨日送的那簪子放到枕下,搂住他的脖颈往下带了带:“臣还未洗身,皇上可要再等等?”
“朕心急。”
褚君陵赌气回了句,知说不过他,干脆将周祁唇压得不留缝儿,连些细碎的呻吟都溢不出来。
顺手扯下龙帏,任着床褥半悬在榻沿,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已是晌午。
周祁早膳未用,再让褚君陵踉踉跄跄几回折腾,饿得前腹贴后背,身上又疲累得很,眼皮重得直打架。
“祁儿…”
隐约听得褚君陵喊,眼睛勉勉强强撑开条缝儿,紧就感觉身体被抱起,不多会便落入一池温热:“洗洗身再睡,朕让御膳房煮了粥温着,等你歇醒再用?”
“嗯。”
迷糊应了声,褚君陵后头还说了什么,周祁一概没听进耳,再醒来里衣外襟尽换了新的,连着床单被褥,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唯独某个人不在。
第46章 告御状
撑撑腰坐起身,恍惚记得是褚君陵亲自替自己清洗的身体,心头松了口气。
即便不是头一回,以往事前事后大多也是他自行清理,要不就是褚君陵帮着,再没有旁人。
他不抗拒和褚君陵做这种事,却也受不得让哪个奴才瞧见这副模样,更莫说贴身伺候。
即便先前没同褚君陵一起,他再视周一如亲故,洗身沐浴,但凡涉及私密之事,他也没准对方服侍过。
幸而褚君陵也不愿外人瞧他的身……
让腰间酸痛扯得皱眉,靠着床牖缓了会,刚起身下榻,奴才便如鱼贯般涌了进来:“将军可要用膳?”
说话的小太监正是昨日去周府传话那个,皇上难得事后心情好,准他将功赎罪来伺候将军:“御膳房清菜小粥尽都温着,桌上糕点也尽有的,将军看是先用哪样?”
这么周到?
周祁抬抬眼,仔细瞧了瞧那小太监,长得倒是白净,瞧着心眼也是个实的,没由得多问了句:“你进宫多久了?”
小太监身体抖了抖,以为周祁要为昨日那事收拾自个儿,脑袋往下垂了又垂:“上…上月刚入的宫,前几日才调到御前伺候。”
“你很怕我?”
“不…不怕的。”
身体都抖成筛了,这还不怕?
说话也哆哆嗦嗦的,难不成是个结巴?
周祁自省了会,他也没长凶神恶煞的样儿啊,性情也还可以,怎的这小奴才就这般怕他?
兴致上来,有意无意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将那小太监问的又慌又恐,以为真是因为昨个的事,腿没个软自发招了:“奴才不是有意要…要说漏嘴,将军饶命。”
“我何时说过要怪罪?”
周祁心下好笑,就听那小太监咦了声,惊讶的望着自己:“将军不…不打奴才么?”
“怎么,你想挨打?”
“不不,奴才不想。”被周祁这么一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还不自觉撇了撇:“奴才怕疼,将军别打奴才,您,您生气就骂骂奴才,这样您能解气,奴才也不会疼。”
这会倒是不结巴了么。
这小太监瞧着老实,实则也是个鬼机灵,不过因着刚入宫不久,一身纯良还未消磨干净,周祁心有所思,看他面貌瞧着讨喜,倒有些不忍他入这泥沼:“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禹顺,宫里的老人都管奴才叫小顺子。”
“为何要入宫?”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肯入宫做阉人,要么是走投无路急需银两之人,要么是戴罪之身,不知这小太监属于哪个?
小顺子突然红了眼,小心翼翼望着周祁,像是考量他值不值得任信,一对眼招子眨了又眨,见周祁清和俊美不似个坏人,鼓足勇气说了实话:“奴…奴才是来告御状的…”
小顺子是逃难来的京城,生在康城县一户穷苦人家,近年康城收益不好,屡屡天灾,百姓许多都吃不饱穿不暖。
官府鱼肉百姓强收赋税,又因着离京城远,朝廷很难注意到,加上县令和当地恶商层层相互,百姓想告也没地方告。
往往没出康城就被官兵抓了回去,死里一顿打,活着就丢进大牢里做苦役,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想着告御状,对官府的作为也都逆来顺受,无人敢与之对着干。
新帝登基才好了些,却治标不治本,县令虽是换了,可那些个藏得深的贪官没动到根本,仍旧见恶作恶,换汤不换药罢了。
今年收成更比去年差了许多,小顺子家中交不出赋税和粮食,被官兵找上门,抢的抢砸的砸,小顺子父亲下意识上前挡了挡,直接被官府的人活活打死,家中就剩娘和大姐。
新来的县令又是好色之徒,晓得小顺子交不出东西,便直接将大姐强抢了去,他娘受不住打击哭瞎了眼,没几日也去了。
小顺子想为家人报仇,却没本事和官府对立,冲昏头到公堂上闹,被官差打了三十大板陷入昏迷,那些人探过鼻息只当他是活不了了,便随手将人拖到处荒地,任他自生自灭。
没成想小顺子命大,不仅没死,还躲过官府排查逃出了康城,一直逃到京城,席天慕地,饿得实在忍不了,要么拿路边的草叶子裹腹,要么捡旁人丢到地上的馒头,有几回偷百姓家中狗的吃食,被人那扫帚追了整条街,还差点被狗咬。
调着口气到了京城,却不知如何才能见到皇上,正好听闻宫中收人,男子愿入宫做太监的,更能得不少的赏银。
小顺子心灰意冷,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也顾不得家中仅还有他这么个男丁,咬牙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等一刀子下去,再反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