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明争暗斗最闹得凶的时候,当下废除后宫,无疑是将周祁往风口浪尖儿上推。
既是人撵不走,以防后生事端,不妨就借卢景华这老狐貍之手。一番熟虑,又命人将乐乐呵呵已经走到宫门口的卢景华叫了回去。
“皇后之位朕可是替贵妃留着了,眼下时机未到,贸然传出对贵妃和卢氏都不是好事。”
卢景华连连点头:“老臣明白,还请皇上宽心,未到尘埃落定之时,老臣定当三缄其口,绝不外传!”
褚君陵装作放心,继续给人上眼药:“爱卿可知这后位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若有心人为爬上位不折手段,贵妃岂非危矣?”
“照皇上之意?”
得褚君陵做噤声手势,覆耳过去,面上神情先是凝重,而后惊讶,听到最后欢喜至盛,险些拍手叫好!
笑烂着脸拍褚君陵马屁:“皇上此计甚妙!”
褚君陵藐他一眼,嘴角轻勾:把这老狐貍尽给诓进去了,可不是妙嚒。
“这般说好,于后宫,朕利用周祁作掩保全蕴贞,前朝再有人想把女子往朕身侧送,可就看爱卿的本事。”
听得君王话道“劳烦”,紧摆摆手以表惶恐:“皇上这是折煞老臣了。”
“兹事体大,爱卿切记守好秘密,断不能叫第三人晓得。”褚君陵就盼着他四处乱传,面上却端得正色,再三言令卢景华莫说漏嘴。
卢景华当即拍拍胸脯表示:嘴严只是他众多长处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不到封后圣旨下达那刻,这秘密只会在他肚子烂着。
前脚踏出议政殿,嘴严的卢大人转头就将此事与自家女儿说了,事无巨细。
君王之意,是怕卢蕴贞独得恩宠遭人嫉妒,后宫那是多黑的地方,水可深着呢,若卢蕴贞遭人谋害,未登及后位而先身殂,可就要命。
最好的法子是君王人前将人冷落着,营造卢贵妃不受宠的假象,或可以此躲过外人算计。
仅这般还不够,无人得宠,后位又属空缺,多是有人蠢蠢欲动使歪心思,真让哪个爬上龙床,卢蕴贞的后位可就难保。
到嘴的鸭子哪有往外飞的理,君王即是承诺将位留给卢氏,断不能叫旁人抢去,如此一来,君王身侧便得有个人作幌子。
一个假受专宠,却不会危及到卢蕴贞地位之人。
后宫挑来拣去,就周家那脔宠最合适。
皇帝将周祁视作仇奴,恨且不够,断不会假戏真做,即便君王糊了眼,真把那脔宠爱进心去,就冲周祁是个男人,根掰断他也登不上那位置。
何况这主意还是君王自个出的。
道要换个法子折磨,先刻意地宠着对方,骗得周祁交心,再趁人沉溺之际说开真相,彻底叫对方堕入深渊,意是杀人诛心才最痛快。
又言是想叫卢景华心安,借此表明对卢蕴贞的情意,卢景华对此计坚信不疑,忌惮于君王手段阴狠,但听他都是为自家小女,转念心夸起对方远见。
心急忐忑来面圣,不料得个盛大惊喜,欢欢喜喜回府去,经此一事,励志要做个好国丈,以当万臣之表率,政向上可谓对褚君陵死心塌地。
得卢景华透露,卢贵妃高兴得险失仪态,原先对周祁诸多刁难,后头再见着人,态度一概变得和气,清楚对方受宠不过是君王为护自己平安登位的掩护,倒不至嫉妒一颗棋子。
反而见有人拿周祁发难,刻意帮着解围,目的让周祁彻底成为众矢之的,以更好保自身周全。
褚君陵不知这对大聪明父女谋划些何事,回殿恰是午膳时候。
周祁不知何时睡着了,安安静静趴在榻上,呼吸清浅,姿势于褚君陵离开时无异。
褚君陵混账之时没少将人传来折磨,养心殿于周祁言就是个受难窝,来没哪回是为好事。
担忧周祁对这地方有阴影,硬留在此适得其反,反使心病加重;换所宫殿亦不放心,先时得自个默许,连奴才尽敢拿周祁出气,人又伤得重,这般在外头必得再遭人欺负。
这下瞧他勉能入睡,虽眉头颦蹙,不安稳有,却不像做了噩梦的模样,心倒是落地了。
恐惊扰到人,悄声退到殿外,碰巧德观来问布菜之事,看看天色,让等周祁醒后再传膳。
德观些许迟疑,君王为着处置周家一事已然无心早膳,后头又稀里糊涂生这变故,眼下午时将过,口腹半点儿正食未沾,龙体哪受得住:“皇上龙体要紧,不妨尝几道菜先填填口。”
劝说周祁如今这身子吃也是些清素流食,大可命膳房等人醒再炖煮好送来,褚君陵病没半个,光陪人吃那些东西怎么够。
“流食难果腹,且为着朝政社稷着想,皇上圣体康健要紧,主餐饭菜再没胃口也多少用些。”
褚君陵被吵得心烦,面色冷下几分:“你这老奴倒是尽心,朕的言辞尽敢左右。”
“奴才不敢!”让褚君陵一吓唬,老胳膊老腿儿急跪不稳,险些栽到脑袋:“奴才岂敢忤逆皇上,奴才是见您今日滴水未沾,恐皇上龙体抱恙多说句嘴,奴才知错,奴才这就掌嘴,皇上息怒。”
褚君陵也不是真要发作,德观打他年幼便跟在身边伺候,好歹有几分主仆情分,见这奴才老是老了,巴掌落在脸上没丁点含糊,恍若打的不是自个。
请罪也是为求他息怒,倒没让自己庶其罪,再被耳光声声闹着,一时心软与心烦交加,口气更冷戾些:“跪着做甚,还不滚去传膳!”
德观抽得自个脑瓜子犯懵,突闻君王肯用午膳,忙“诶诶”两声站起身来,顾不得头晕眼眩,卑笑着赶往御膳房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