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不看路,差点儿撞到德观,德观拎过人耳朵就要训斥,闻静妃叫声惊得回头,果不其见她将周祁扑撞在地,吓得心骤缩,差点儿憋过气去。
“祖宗哟!”
忙将那小太监耳朵松开,举着拂尘往他士冠狠一记敲打:“下回再不长眼,当心打得你屁股开花。”
不等小太监告错,蹬脚急往周祁那儿赶,到人身前没剎住脚,险又把周祁往地上带,被同样赶到的小鸾和另两个奴才及时扶稳。
德观心惊肉跳:“公子恕罪。”
周祁:“……”
“公子可有受伤?身可有不适,可有哪儿疼?”一连几问,仍是不放心,嘴个劲儿叨咕:“不妥不妥,还得喊太医来瞧瞧!”
静妃也知事重,忙将身后奴才遣去太医院请人,转与手脚拙乱的德观道:“公公先送公子回去,皇上过问此事若有怪罪,本宫一人担待,定不会连累公公。”
德观一颗心七上八下,草草道句别,忐忑请让周祁回殿,途中不住嘟嚷:“静妃娘娘也不看着些,您身子弱,哪经得起摔。”
凭周祁今时造化,圣上若真责问,哪是她个人能担得了的:“皇上回来还不知要如何交代,您可得为老奴开脱两句。”
“公公放心。”他身体弱,但也不是泥点子捏的:“奴并无碍,亦未打算将事告知皇上。”
“这岂是能藏得住的。”德观人都愁麻了,莫到时候罪加一等,再添个欺君瞒上的罪行:“公子还是如实说罢,老奴总共没几年活头,就盼有个善终。”
“是奴害了公公。”
德观可不敢受,听周祁也学静妃,道要一己承担,恐他真干多举事,劝得舌卷不上。
褚君陵从街头一路逛到街尾,总算在靠偏位置找到处捏泥人的摊位,摊主是个慈眉善目但爱财的小老头儿,见人光临,嘴上热情叫卖:“老叟手艺当是这京城第一好,来客无不称个‘绝’字,公子不买也歇身瞧瞧。”
褚君陵扫过摊位上一堆黏泥团子,瞧着确实不错,便将画像取出来给他:“这可能捏?”
老头儿打开画像,稍做端详,夷犹着轻啧啧:画中之人俊是俊,就是太清瘦了,这泥人儿得团饱饱的才好看:“倒是能捏,全照画像上来观感恐不甚好,可需老叟稍做添改?”
褚君陵自有考量,道声‘不必’,让老头儿照实际捏,丁点假也莫掺:“顺给我也捏个。”
一位客接两份钱,老头儿自然高兴,按其要求先将周祁那个捏好,递给褚君陵验。
褚君陵大体还算满意,遂让他接着捏自己的。
老头儿观他盘着那泥娃娃反复看,眸光轻和似有缱绻,精地猜到他与画中男子关系不寻常,不避讳问褚君陵:“公子与这画中人是一对儿?”
褚君陵眸转凌厉:“怎么?”
老头儿察觉气氛不对,也不怕他,仍旧笑呵呵的:“老叟是看您二位面相般配,再说,公子拿着这泥人儿就没释过手,明眼人哪有瞧不出的。”
这个回答褚君陵勉为接受,审老头儿脸上确实未露异色,打消砸人摊子的念头,改夸老头儿年纪虽大,瞧着目拙耳钝地,眼神倒挺好。
话是好话,但不中听。
老头儿笑容不减:“画中这位公子身体瞧着不大好,莫还不及老叟硬朗。”
暗指褚君陵不会心疼人,褚君陵也听出来了,黑着脸没搭理。
老头儿手艺快,半个时辰就捏好了,褚君陵事先给过定银子,足足有多的,但不高兴对方阴阳自个,愣是让那老头儿将差价还了回来。
老头儿嘴角抽搐,笑差点没维持住,趁褚君陵走远呸他两声,骂得忒脏。
褚君陵专列了个采买单子,所记尽是周祁箱子里放的那些,照其赠予买相同的送还与人,亦拿个小箱子盛好,另购有些话本棋环,到无人处喊出暗卫,命人先带回宫藏着,等自个回宫亲交给周祁。
清单唯剩卦签和江珠未落到手。
江珠易得,里头那朵花却稀罕,其意非凡,非常礼能代替,仿个一样的就更敷衍,礼不诚心,周祁怕也收不快活。
褚君陵思来想去,结合周祁生辰将近,决将江珠换做私印,只材质与前世有变,印身改用蓝珀,衬与那琥子相配,再命奴才紧日赶工,正好能当生辰礼送他。
江珠有替,就还剩根签子。
庙会有两处算命摊位,褚君陵环顾半晌,挑了个长相稍顺眼的。
那术士见他站到摊前,摸了摸胡子,端得一派高深:“公子想求什么,仕途,姻缘,或是命势?”
褚君陵几辈子没用过个“求”字,哼想自个九五之尊,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
再睥这术士手抓着稀疏的几根胡须来回捋,下巴都快撸秃了,头顶发漩处也是快空地。腔势作腻,引得褚君陵略有不适,越看这人越不像是个正经算命的,当即移身去了另外一处。
这个瞧着也不大正经,背还有点儿凸驼,好在没直接把‘诓钱’二字摆在脸上,比前一个稍强些。
褚君陵亦不是真奔着算命,不等这驼背术士问,自行从签筒中抽出几根翻看,难辨哪签为好签,不甚耐烦,举筒当耍摇晃两下,直问术士:“卜姻缘的是哪几根?”
驼背术士看他手握着筒连摇带晃地,还以为是同行。
被褚君陵蠢的一问,知他就是个棒槌,气势顿生,昂将签筒夺回手中,晃悠着头故弄玄虚:“世间姻缘万象,缘至则罗,不至则错,求错得错,莫如不求、”
遭褚君陵不悦打断:“说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