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自是不敢受。
无奈只得先站起身,小心将周夫人搀回坐位,紧听她问:“何时的事?”
“娘?”
“你中意皇帝,何时有的心思。”
周祁双唇嗫嚅几下,应了声“初见”。
周夫人好阵才想起两人初见在什么时候,震惊不已:“你怎么、你那时才几岁!”
她知周祁对皇帝有意,也是前阵从周祁房中翻出那箱子关皇帝的东西,却只当两人是‘复褚’那阵有的交际,皇帝为胁制周氏,方才骗得周祁失心。
远不料会更早..
那时周祁不过年幼,她回母家省亲,独留下周祁和他那没脑筋的爹在京中,周未更不知发什么疯,竟带周祁进宫,也是那回,周祁回府便要娶太子为妻..
“遭天杀的!”
直骂周未脑子有病,骂过周未又骂皇帝,最后只怪到自己头上:“都是为娘的错,早知有这害人因果,当年就不该回湘南。”
更不该将周祁交给他那挨千刀的爹。
当年顾虑湘南路远,路途又颠簸,恐周祁年幼受不得周折,这才没带着,但想因自己一时心疼,没叫周祁受当年跋涉的罪,今时却遭尽非人折磨,周夫人痛悔不及,只觉得自己要疯。
又是唤周祁到身前,枕腰抱住,眼眶干了湿,湿了干,竟是什么也流不出了,哽咽着道周祁糊涂:“天下好儿女多的是,你真喜欢男人娘也不拦着,怎就偏看中他褚家的?”
周祁又说不孝。
“娘哪是怪你。”
欢喜由心不由人,周祁性子随她,最是固执,认定之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那狗皇帝的心意今后怕也是改不了的,周夫人疼他傻,更多是担心。
她儿喜欢,男男女女都无妨,可狗皇帝不比常人,手握着天下生杀大权:“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姓褚的待你长情也罢,若不然,你又该如何?”
何况皇帝早有劣迹,情不情分不提,日后光是本性复发,周祁可有得活?
“便无性命之忧,你到底是男子,这般身份放在后宫总是尴尬。”
倘如来日皇帝变心,问周祁要如何自处,周祁淡生死,这话却不能对周夫人说,几番沈思,只道昏君好话:“皇上不会。”
“你怎知他不会?”
周祁遂道褚君陵要迎他做皇后,往后也仅会有他一个。
“就这?!”周夫人手指戳上周祁额头,气又心疼:“你傻不傻!他如今已是三宫六院,这等话你也信?!”
“仅是暂时。”周祁话已出口,咬破舌头也只能够无脑到底:“他应我会废除后宫,我便信他,总归是孩儿得偿所愿,等些年头也无妨,不着急早晚。”
“你是不是被皇帝下蛊了啊?!”周夫人气得吐血,偏不舍说重话,道早知周祁这般天真,就该自小将人往恶处养,欺人总好过受人欺:“承诺若作得数,天下何会有负心人。”
又唾皇帝人都不算,虐身虐心折辱周祁,一句‘知错’便想抹清,顶好的算计:“没凭据的空口白话,也就你当真,你在皇帝身上吃的亏还少?怎就不长点心!”
周祁也不接嘴,瞧周夫人虽然气狠,伤心难过倒是消了,笑着拍她的背顺气:“我有把握才如此说,娘亲就不信我?”
“哪是一回事。”口干舌燥仍瞧周祁对狗皇帝深信不疑,气不打一处,又怕自己忍不住揍儿子,烦地摆摆手:“去给你娘倒杯水来。”
见周祁听话火稍小点,喝口水又喋喋:“即便皇帝对你是认真,你不谋子嗣,皇帝也不考虑?”
周祁确实没细想过。
这会让周夫人专门提到,心沉了沉,半天没个话。
周夫人当他是脑清醒,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他一心对你,想跟你长久,前朝后宫可会答应?”
言是褚君陵心在周祁这儿,榻上迟早要有旁人,断不会独守着他一个:“你可想清楚,接旨受封是一回事,切莫再陷进去。”
“不会有旁人。”
不愿多谈这个,望周夫人银灰满头,暮春之年却现苍态,骤然想起说这些是为要她安心,眼下该宽解的未宽解成,反是自己戚戚艾艾乱了心绪,委实失孝。
再看周夫人丝毫未信,为着己事愁容更甚,冲动不过脑道:“皇上身侧不会有旁人,亦不会有子嗣。”
周夫人听他口气生硬,以为周祁难接受现实,心怕他做不值当之事,正想劝解,不防听到个惊天消息。
“皇上有不育之症,不会有后。”
“!!!”
周夫人恍恍惚惚,周未来接仍回不过神,又见褚君陵进殿,匆慌瞥过,眼色复杂说不出的古恠,走时礼也险些忘行。
褚君陵一脸莫名。
人走与周祁还未搭句话,见他倏忽跪下,更莫名了:“怎么了?”
周祁望他一眼:“臣谤言皇上,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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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这等事..”
周夫人一路沉思,不时自说自话,引得周未奇怪看他。
“看什么!”
“你嘀嘀咕咕说个什么?”
周夫人只让他莫管。
心疑此事真假,但想着周祁神情严肃,叮嘱她周未也说不得,不觉信有七八。
“该他的!”
皇帝身疾注定绝后,周夫人笑开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如此一来,皇帝前阵突然转性善待起周祁就说得通。
皇帝自知缺陷,要么出于心理问题,厌与女子亲热;要么是为保君主颜面,装得只耽男色,无疑都是为掩暗疾。
恰好周祁又是男子,既对皇帝真心,还不嫌他带病,也是为此,皇帝才急得封那劳什子贵君,甚至愿封个男人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