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放过他,便是有的人不放过。”
卢氏损伤惨重,同党大臣被斩被黜,宗亲族氏尽无能幸免,卢景华这头子却有活路,这路还是靠卖同党换的,活路也成了死路。
“皇上是想借卢氏残党之手,引这些人自相残杀?”
褚君陵只道是为了挽名声,懒管得胥春悟不悟,问想起某个戴罪立功的老奴才。
胥春忙躬身道:“师傅自被罚便时时悔恨,又知自己年事已高,不敢求器重,只求走前能再为皇上尽忠,哪怕是回御前跑跑腿,做些杂事,或皇上有怒时拿来出出气儿,能对皇上有用都是好的。”
“你师傅教的?”
“师傅肺腑之言、”
“行了。”褚君陵不吃煽情这套,倒有其他考虑,遂让整理御案的奴才退下:“在外做这些日苦役,脑子和手脚总该有样长进。”
便是应了让德观回来伺候。
胥春紧谢圣恩,闻君王要德观亲身来谢,当即会其意,喜得又连连行几个礼:“嗻!奴才先去咸熙宫传旨,等后就告知师傅来请皇上圣安。”
褚君陵只让老奴才回来后先把案台收拾了。
第310章 朕想死你了
当日,卢景华所供朝臣悉数受捕,押由刑部和大理寺审办,再是所下的两道圣旨。
中书令卢景华交通宫掖,市毒为凶,阴谋储位为乱朝纲,当诛九族,谅挟无将之心,亦有佐命之功,另陈己罪寤供孽臣,赦为庶人,诛三族,家产宅地充公。
贵妃卢氏,朋扇朝党,殃毒后宫,造起狱讼,诈姙娠以诳上,代掌六宫之事,然无中宫之德,褫夺贵妃封号,着终身为尼,以赎愆尤。
晡时奴才来报,贵妃不肯入庵,以死相胁要见圣。
卢氏三族问斩,君王明知贵妃罪孽深重却肯饶其性命,难说不是念旧情,奴才为此也不敢动硬,只能先来禀过。
褚君陵心想打发,但防那父女俩还犯有如给周祁下毒之事为己所不知,持谨慎去一趟,到就见卢蕴贞手持发簪抵在喉间,尖头处已入肉。
卢蕴贞则见君王到场,丢下手中簪子,无视周遭奴才及流血的伤口走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找朕何事?”
“皇上可曾心喜过臣妾?”问过似觉讽刺,自嘲一笑:“皇上怎会喜欢臣妾,君主无情,皇上又真心为过谁呢?”
褚君陵只冷漠看她。
卢蕴贞被这般眼神刺痛,跪将那道圣旨取来,道不认这些罪:“后位是皇上亲许给臣妾,臣妾争自己的东西,有什么罪?”
褚君陵就她前头的位置坐下:“你意思是朕冤枉了你。”
“皇上冤不冤臣妾,臣妾不知,臣妾朋扇朝党、殃害后宫,不尽是受皇上默许?您明知臣妾与父亲有谋,却不禁焉,罪过不是更重?”
“大胆!”刚得回御前伺候的德观见势,忙出言警示:“皇上乃天子,奉天命承事,岂会有过!”
“是啊。”卢蕴贞拭一把泪,戚戚然笑:“天子怎会有过。”紧却定定望着君王:“皇上说臣妾害人,您害的人可比臣妾少嚒?”
“你见朕就是为说这些。”
“徐氏,卢氏,哪怕是正得意的周氏,就因您是天子,是帝王,您握着天下生杀大权,容谁、不容谁,谁清白,谁有罪,都凭皇上一颗心、一张嘴,谁敢论您的不对。”
德观还想提醒贵妃直视君王是大逆不道,被褚君陵抬手阻止:“朕不容卢氏,是你父亲谋权僭越,朕不容你,是你为害后宫、”
“皇上是不容臣妾害后宫,还是不容臣妾害周祁?”卢蕴贞抢过话,先恨诓耍她信任的德观一眼,随即跪得离君王更近:“害周祁的何曾是臣妾,不尽是您?”
“是皇上欺凌惩虐周祁在先,又默许他遭人轻贱,也是您骗臣妾,说周祁是您报仇的棋子与臣妾保身的箭靶子,却对他动了情,是因为您,臣妾才要除他。”
见座上之人蹙起眉头,卢蕴贞自以为高兴,话里怨却更深:“如此看来,您对周祁也不见得真心,又即便有,皇上对他狠事做绝,就自信能要得原谅?或如传闻般的,周祁受够皇上亏待,真是跟旧情人跑了。”
这话褚君陵就不爱听:“说够了?”
即令奴才替废贵妃削发,好趁夜前出家,却看卢蕴贞又取根发簪抵到喉间:“都别过来!”
吼过又冷静向君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臣妾罪孽深重,也是皇上亲纵地,臣妾有罪,皇上罪更重于臣妾,又该受什么罚?”
褚君陵看她是失心疯了。
“臣妾差点儿忘了,皇上是天子,该由天道降罚。”以此咒君王作践她真心,自身真心也会遭辜负,这既是她二人的报应,亦是君王应受的惩罚:“皇上最不容人僭权,又最在意周祁,臣妾在此祝皇上永得皇权,永失所爱,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卢蕴贞纯属口舌之快,褚君陵却多心,有周祁中毒一事在前,加之卢氏的案子未彻底了结,此时放人出宫,既难防卢蕴贞另做有暗害周祁之事,又难防卢景华没这层顾虑狗急跳墙,多经考量,令奴才将卢蕴贞手中的圣旨收回:“不肯入尼庵,朕成全你。”
随即叫过德观:“传令下去,改将卢氏冷宫安置,非死不得出。”一应不准宫人照应,又警告卢蕴贞若敢自戕,便要她那活着的爹比死还难看:“管不住嘴,朕着人替你管着。”
卢蕴贞亦知君王留她父女二人性命是为相互掣肘,约莫是心死,闻其令奴才日日来掌嘴,情绪亦镇静,更甚是无所谓的笑:“臣妾还等着看您和周祁不得善终,自然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