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头就疼了起来。
佘初白摸到药箱,吞了两粒止痛药,又从制冰机挖了一颗冰块,含在嘴里,用舌尖推着冰块往上颚顶,关灯平躺到床上,缓缓等疼痛消减。
昏昏沉沉躺了半小时,脑中的钝痛不再那么强烈,佘初白睁开眼看了下时间,九点多了,雨也小了。
他还没吃晚饭,不知道电梯修好没,点外卖的不确定性太大,就打算去小区门口的小炒摊随便吃点。
佘初白在黑暗中行走,突然踩到什么硌脚的东西。打开灯,才看清是两块拼图碎片,顽强地黏在他脚底板不肯掉下去,佘初白弯腰摘掉,狠狠往地上一扔。
小雨淅沥沥的若有似无,佘初白没在玄关找到伞,想不起来上次用完放哪了,就随意地一拉卫衣兜帽,扣到头顶上。
佘初白走到屋外关门,远远瞥到沙发上那条碍眼的毛毯,大步走回室内,将毛毯抖开叠成一个小方块,夹在臂弯乘电梯下楼。
走到小区的垃圾站,佘初白正要将手里的东西投进可回收垃圾箱,忽然有人高声喊住了他。
“哎哎等一下!你手里的被子是要扔吗?”
佘初白循声望去,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生。
被大妈拦下索要水瓶纸箱很常见,但被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截住还从未发生过。
“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高马尾女生说。
佘初白本来就要扔,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点点头递给她。
“太好了谢谢你,你真是太好心了。”女孩转身呼朋引伴,“抓到了吗,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样它就不会挨冻了。”
此时,一男一女结伴从暗处走出来,在路灯的照耀下,身形逐渐变得清晰。
一人怀中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棕色小狗,卷曲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眼皮上,一只后腿不自然地抽抽着,还有血迹,似乎是受了外伤。另一人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吸着狗毛上的水分。
高马尾女生抖开毯子,裹住受伤的小狗,三人站在原地讨论起下一步要怎么办。
一群爱心人士。
佘初白自认并非什么她口中的“好心人”,对狗也是讨厌得不得了,默默转身离开。
他来到热火朝天的小炒摊前,点了一份大满贯炒米粉。
“葱香菜辣椒要吗?”摊主一边抓粉一边问。
“都要。”佘初白点头。
食材下锅,声势浩大,升起的烟雾也大。隔着朦朦胧胧的烟火气,佘初白感觉自己活见鬼了。
不远处,一个身形瞩目的男人单手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折叠伞,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那人阴郁的表情骤然放晴了,健步如飞地朝佘初白跑过来。
发梢飞扬,一路溅起不少雀跃的小水花。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了两下,一下是他不愿承认的喜出望外,另一下是更加不会承认的自责惭愧。
佘初白迅速扭头对小炒摊老板说:“再要一份炒粉。”
“也是所有小料都加吗?”
佘初白低头搂了一眼,说:“不要葱和洋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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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狗狗不能吃葱类
第22章 修罗场
郎澈站在佘初白身侧,头顶的透明雨伞将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没雨了。”佘初白示意。周围已经没几个人撑伞了。
“还有一点点。”郎澈坚持。
佘初白不自然地挠挠脖子:“还记得路啊。”
“嗯,记得。”郎澈小声地幽怨道,“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音量逐一递增,强调得很刻意。
佘初白将脸扭向另一侧,轻咳两声之后才别扭地说:“坐车回来的。”
对他而言,坦率是不曾流淌在身体血液中的因子。他更擅长的是另一种代代相传的以找茬挑刺来表达关心的过时方式。
“给你的手表呢,不是说了去哪都要戴着吗?”
不否认初收到时的欣喜,但戴久了觉得累赘也是事实。更何况,他又不是狗了,出街为什么还一定要戴着项圈手圈。
但郎澈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似懂非懂地转了下手腕,小声说“哦”。
大铁锅内淋入酱油,一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扑鼻香气。
这边热火朝天地炒着米粉,不远处,曾与佘初白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人小队正缓缓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其中一人看见佘初白,热情地朝他挥挥手。
佘初白礼貌干笑一下,不自觉将视线投向那只瑟缩着的受伤小狗,想起某人小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
三人越走越近,明明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领头的女生却又再一次真诚向佘初白道谢,然后指着怀里被毛毯包裹着、只露出半张脸的小狗:“等它治好了,你要不要收养它?”
一刹那,佘初白感受到一道锋利如刀的视线。
这修罗场一般的既视感是什么?
“那是不是我的……”郎澈阴沉发问。
佘初白赶忙打断,一把揽过郎澈的肩,往旁边的烧烤摊一钻,侧身挡在郎澈面前,阻止两方人马视线交汇。
佘初白扯开嗓子:“来十串烤羊肉!”最大的声音,最大的心虚。
等那三人走远了,佘初白才回到炒粉摊,付钱并拎起两份打包好的炒米粉。一抬头,头顶聊胜于无的遮蔽没有了,郎澈无言地将雨伞收了起来,捏在身后。
吹着细蒙蒙的雨丝回到家,佘初白大步流星,将餐桌上的杂物统统扫开,摆上热腾腾的食物。
郎澈停在门口,将滴着水的雨伞撑开,放在玄关空地上晾着,然后慢吞吞地摘掉帽子,轻轻甩着头发,抽纸擦拭低垂着的毛耳朵,最后将洇湿的裤脚拧了拧,往上折了几圈,才往屋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