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澈原本大张着嘴,想咬住佘初白的胳膊帮忙拖一拖,此话一出,只能退远让出空间。
佘初白抓住坚实的岩体,一个伏地挺身,上半身跃出地平线。
终于触摸到踏实的地面,真实的空间,佘初白仰面躺倒,释然地大口喘气。
没呼吸上两秒清新的空气,一个大黑毛肚就盖了上来,在他的脸、他的身体上欣喜若狂地跳来跳去。
把他当跳舞毯呢?
不过果然……还是现在这样可爱多了。
如果是那段奇幻影像中所展现的庞大体型,恐怕一个屁墩砸上来,他不死也得落个内伤。
佘初白展开双臂回抱住狗,让他安分下来,历经沧桑、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柳似云坐在地上,把背包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擦纸……”
佘初白陡然坐起来,把那些东西通通塞回包里。
环顾四周,不见乌鸦的身影,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和郎澈的包都丢了,现在三人只剩下紧巴巴的一份物资可以用。
塞着塞着,佘初白脸色一僵。
“有登山绳刚刚干吗不拿出来?”佘初白捏着绳圈,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啊,忘了。”柳似云一脸大梦方醒的表情,随后又被汹涌歉意席卷,“你知道的嘛,危急关头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也不是我要买,是店员推销硬塞进来的。就像你为了凑满减加进购物车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等快递到了才会猛地想起来啊原来还买了这个,这一切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啊……”
他可是实打实地掉入了存在主义的陷阱。
佘初白说不出责怪的话。这一通词不达意的长篇大论,应当是为了掩饰紧张与愧疚的胡言乱语。把背包东西收拾妥当,佘初白拉紧了拉链。
“没一个靠谱的。”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但郎澈尤其把这话听进去了。
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郎澈比佘初白更加应激,一直紧紧贴着佘初白走,用毛茸茸的身体蹭他的腿。
第三次差点被绊到后,佘初白忍无可忍地低下头:“你一定克死我是不是。”
郎澈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尾巴也随之耷拉到了地面。佘初白无可奈何,朝着柳似云伸出手。
“刚刚那个绳子拿给我用一下。”
柳似云不问缘由,立即照做。
佘初白拿着登山绳的一头,套进狼澈的脖子绕了一圈,打了个简单的活结,搓搓沮丧到地心的狗脸:“这样行了吗。”
“嗯!”郎澈立马又恢复精神,狂摇尾巴。
佘初白无言地牵着另一端,因为绳子总长有几十米,所以一圈又一圈的重量全都缠在了他手上。
真的被他养成狗了啊。
一只狼应有的徜徉恣意、无拘无束,全都抛诸脑后,还要人牵着才有安全感。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柳似云戴上头灯照明。
佘初白包丢了,但手机完好地揣在兜里,打开手电筒照向远方。走在前方开路的郎澈察觉到他的心意,转过头来,两颗金色的眼珠在黑夜中熠熠发光。
“不用给我打光,我看得到。”
佘初白恍然道:“哦,忘了你是狗。”
哪怕视野中一直存在着那截一扭一扭的尾巴,都会忘记狗具有夜视的能力,柳似云不记得包里有安全绳,就更无可指摘了。
人的眼睛有时候就像狗的大脑,没什么用。
“不是狗,是狼!”郎澈回身,咬着佘初白的裤腿小打小闹。
“狗都不会蠢到跳崖。”佘初白开始秋后算账。
郎澈霎时气势全泄,小声嗫嗫嚅嚅:“包里有我的手机嘛。”
佘初白一想到又要给他买部新手机,一年不到,换了三部,都没算电话手表与学习机,养什么狗这么费钱。
但……如果是养老婆的话,勉强可以接受吧。
“要变天了。”狼澈猛动着黢黑的鼻头说,“我们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柳似云点开手机,荧荧亮光由下至上打在双颊,黑灯瞎火的环境中只显出一张人脸,即便表情并不狰狞,但佘初白依然默默移开了视线。
“天气预报没显示啊。”柳似云表示质疑。
“真的,相信我!”郎澈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急于戴罪立功的恳切。
柳似云妥协了。
三人离开蜿蜒的山径小道,走到大路上。
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山间大巴的停靠站点。三人躲进站台的遮雨棚下,伸长脑袋,期盼有路过的便车能捎他们一程。
如果天气情况好,继续徒步夜爬也不是不行,但真按郎澈说的要下雨的话,在湿滑雨天走夜路就太不安全了。
上一场生离死别的后怕尚未完全痊愈,这会儿没人愿意冒险。
比起亮着灯光的私家车辆,他们先等来的,是细蒙蒙的春雨。因为重量很轻,与春风一同飘到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痒意。
雨渐渐大了,一节一节的透明断线落到地上,画出一个个涟漪的小圆圈。
绿意盎然的山中雨夜,年久失修的公车站牌,一只没心眼的毛茸茸怪兽。
柳似云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知道这一幕让我想到什么吗。”
每一部宫崎骏都看过的佘初白自然明了:“那你应该趴到我背上来。”
比龙猫小了不止一点的郎澈着急地跳来跳去:“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柳似云深沉地叹一口气:“有空也带孩子看点动画片吧。”
佘初白两手圈住狗脖子,阻止道:“别跳了,溅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