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几次朝着那道虚无缥缈的黑气扑过去,指间却什么也抓不住。一直扑到精疲力尽,被排山倒海的倦意击溃,倏然沉沉倒下。
当白祁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来时,那片诡异的浓雾消失了,山间秋高气爽,悦耳的鸟鸣声从低空掠过。
白祁呆呆地望着飞鸟,低下头时,看见自己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
虽然这是他必不离身的家传宝剑,但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奇怪。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越是去想,越是遁入死穴无迹可寻。
白祁拔出剑,又归鞘,注意到自己手心沾上了一块黑色污渍,怎么擦都擦不掉。
简直就像是活生生长到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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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就晚了这么一小会儿,这獦狚的三魂七魄都被打成弹珠球了。”
“别废话了快捡吧,跑远了跑丢了回去怎么交代。”
两位上仙用仙术将整座山翻找一遍,揣着一颗颗灵珠子,凑到一块对数。
“你那儿有几个?”
“五个。”
“……那我这儿怎么只有四个?”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算了,那么个魔种,少一脉恶魄也少些作恶的气性。”
“问题是少了那一魄,咱还能给它拼回去吗。”
“先拿回去让女娲娘娘补补看,不行就再找后土要两块泥巴偷偷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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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白祈在家中整理物件,在一个小方盒里翻出一颗小小的乳牙,是他小时候养的小狗掉的。
偶然发现,小狗乳牙的形状,与他手上那块始终无法去除的黑痣,轮廓竟然相差无几。
一座山,一张告示,一个黑影,莫名其妙在他梦中反反复复出现。
白祈不堪其扰,凭着仅有的一点线索到处打听,历经辗转终于寻到那座困扰他许久的小镇。
虽然细微处对不太上,但街道布局与他梦中的大差不差。
街市人声鼎沸,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告示:严令禁止山祭,更禁止祭祀活人。
记忆中本该是酒肆的地方,现在是一间茶楼。
眼盲的妇人坐在门口的长条凳上做米糕,混合粳米粉与糯米粉,筛进雕花模具抹平,动作流利。一名皮肤黝黑的伙计迎上前来,招呼道:“客官,进来喝杯茶么?”
白祁愣了愣,一眼看穿这伙计是女扮男装。对方脸上同样闪过片刻错愕,但似乎并不是因为被识破后的忐忑不安。
白祁默默点头,进店坐下后要了壶酒。
独自磕着花生米喝闷酒时,一名老道人不请自来,坐到了他对面的空凳子上。
白眉白须的道人一手撑着测字算卦的招牌,另一手捻着花白的长须。
“我看阁下颇具慧根,实乃一个仙风道骨的好苗子,不如跟了老道游历修仙,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找小孩骗去吧。”白祁丢出半两银子,“跟道长买个清静。”
“孺子不可教也。”道士摇头晃脑,手却很诚实地掂起银子,走了。
年纪大得连“随身法器”都忘了拿,还吹牛教人修仙呢。
白祁“哎”了一声,扭头环顾四周,却不见那道士半点踪迹,微微诧异一个老头子脚程还挺快。
莫不是怕他反悔要回那半两银子。
也罢,就当是买了个破葫芦。
白祁拿起桌上那只葫芦晃了晃,没听见响动,打开盖子倒过来,一颗小小的毛球掉了出来,通体乌黑,在桌上弹了两下。
还有一张卷成细细的字条。白祁将字条一点点捻开。
上书:【万物有灵,悉心照料。长风破浪时,覆水亦可收。】
白祁无缘无故愣了许久的神。
然后,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那颗黑毛球,带着一点点温度,柔软细腻的毛蹭着他的手掌心,令他遽然感受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痒意。
随后,他将这颗毛球全身翻遍,没有找到眼睛鼻子一类的活物器官,也不会动,不会对任何指令口诀有回应。
也许刚刚那阵轻柔的触感,只是被风吹动的一瞬间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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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何苦还要给他无谓的希望。就算再养上百年,恐怕也不能修回半点原型啊。”
“人嘛,还是有点念想的好。再说了,交给他养不就省了咱们的事嘛。”
“这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
“放心吧还能出什么事。横竖到时候,那一魄也要从他身上取回来,捎带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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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你是一颗小海胆(软毛版)
第90章 狗狗巴士
佘初白睁开眼,看到了无比怀念的蓝天。
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蓝天,阴天黑天更为贴切。在失手下坠了两三米后,他及时搭住了山壁上一块岩石,随后,抬手抓住藤蔓末端。
疲惫感一扫而空,浑身的任督二脉都像是被打通了。佘初白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望着上方,双手交替,快速向上攀登。
强大的肩臂力量在此时一展无遗。
心急如焚的柳似云和郎澈趴在崖边做啦啦队,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平地。
看着佘初白自力更生一点一点脱离险境,不知为何,升起的喜悦中莫名掺杂着一点点恐惧。
这家伙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映衬在极易诱发恐高症的背景下,那脸上毫无波澜、置身事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恶魔正在从地狱之门爬上来。
不过,在攀岩的过程中,两条瘦长的腿难免还是会在一无所有的空气中打晃,叫人捏一把汗。
“让开点。”快到了,佘初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