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在前边的摄政王盛镜尘,放下身段,撩起衣襟,双膝毅然跪地,头颅低垂:“吾皇圣明仁德,庇佑苍生……”
在场群臣无不惊愕,彼此交换着不解的眼神。
只是不多时反应过来,也纷纷跪倒改口山呼:“吾皇圣明。”
沿江的两万名河工成片地跪下,他们的呼喊声如同海潮般翻滚而来,浩浩荡荡。
盛明焰首次深切领略到皇权的庄重与无上权威。
他略感惊讶,镜尘竟公然直呼“吾皇圣明”,这在礼制上显然不合。这话出自镜尘之口,却无人敢有异议。
他只需坚定地站在那里,如同巍峨的丰碑,接受万民的欢呼与崇敬。
“合龙。”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河工迅速开闸,滔滔江水宛如被驯服的巨兽,汹涌澎湃地流向新开辟的河道……
这番情形传递出的拥戴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这消息下午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昊都,不肖到明日便会传遍奕国。
赵硕见盛明焰愣在原地,便走上前去轻声提醒:“庆王殿下,是时候让各位大人起身了。”
明焰终于回过神来,他注意到包括镜尘在内的众人已经跪地多时,正静待他发号施令。他尚不习惯在众臣,尤其是皇兄面前展现威严。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朗声道:“众卿平身。”
赵硕远远望去,只见摄政王缓缓起身,他那平日里总是高昂的头颅此刻缓缓抬起,面容平静如常。
他心中五味杂陈,自从跟随王爷以来,他见惯了王爷的神威凛凛,未曾想今日竟见到他如此谦卑低调的一面。
好在河畔仪式十分简短,赵硕执行完提点庆王的任务,又回到摄政王身畔。他拧干了条巾帕递上:“您擦把脸吧。”
镜尘斜睨了他一眼,看他嘟着个嘴,心中明了几分:“嗯。”接过巾帕。
“前些时日的信都发出去了?”
“您放心吧,都放出去了。”
镜尘擦了把脸,看了眼巾帕,今日跪地之际,泥浆喷在面颊之上,果然沾上了泥垢。
“坐吧。正好问问你的意愿。”镜尘将巾帕递还给赵硕,指了指一旁的长凳。
“今日情形你也见到了,不日,本王便会拥戴庆王登基。”
赵硕抬起头时眼中仍是十分惊诧,看摄政王眼中笃定,他已然习惯了听命,此刻仍只能点点头。
“待庆王登基,本王便会卸任。奕国便不再有摄政王。你是想要在新皇身旁做近侍还是去束卫,或是东西大营……都随你。”
“我,我想继续在王爷身畔侍奉。”
镜尘缓缓抬起眼帘:“别傻了,本王不做摄政王,也不会再做其他劳什子王爷。”
“那就算……总要有人奉茶作饭。”赵硕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镜尘微微一顿,心中暗自思量,“或许,这些琐事也不再需要了……”
他面上丝毫不显,耐心道:“去庆王身边吧,就像侍奉本王一样侍奉明焰。”
赵硕心思细腻,办事周全,奕国上上下下朝臣宗族,律法旧历皆十分熟悉,镜尘属意他继续在明焰身旁。
赵硕心潮澎湃,此刻若不说出心中所想,待到大局尘埃落定,便再无机会发声。
他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直言道:“王爷,属下对您向来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半分迟疑。然而,此次心中困惑,您正值壮年,为何要在此刻放弃奕国的江山?”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没有子嗣,也可从宗室中挑选贤能之人过继,或是等待其他王爷展现出治国之才。此举是否过于仓促?”
“我确有私心,可我心意已决。”摄政王寥寥一言封住了所有疑问。
赵硕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读出了决绝:“属下僭越。”
镜尘并未怪他,唇边噙着笑,安抚道:“明焰那边,你放心。他定也会将你引为心腹。”
他拍了拍赵硕,迈步出了门。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连续十几日瓢泼的大雨便如一场梦,从未发生过一般。
策马来到官道,一眼过去昊都方向如静止般,莫说疾驰的骏马,连只蚊虫也未见一只。
明焰满面春风地换好了衣服也策马来了官道。
“皇兄先是安排他主持冼江合龙大典,又引他前往棋州府衙,不知又是为何……”
今早镜尘躬身一拜,明焰放下了心中芥蒂对兄长安排无所不从。
随着镜尘步入棋州府衙,正堂之上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四五十人。
原本喧嚣嘈杂的公堂,在摄政王踏入之际瞬间寂静无声,众人齐刷刷地跪地行礼:“拜见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千岁。”
满堂的武将,皆显得英勇矫健,气势如虹。
明焰望着这陌生的众人,心中既有些许怯意,又感到浑身不自在。
镜尘未曾示意众人起身,反而将明焰推向了人群中央,声色俱厉地说道:“一同拜见庆王殿下。”
众人皆是从军之人,摄政王言出法随,他们毫不犹豫地齐声高呼,“拜见庆王殿下!”
第98章 莫失莫忘7
镜尘依旧未让众人起身,他轻揽明焰的肩膀,言辞恳切:“明焰,在座诸君皆为奕国基石。他们对奕国忠心耿耿,待到日后你亲政之际,他们必将对你忠心无二。”
他目光扫视众人,继续道:“他们与你并无私人恩怨,若有得罪之处,全因我而起,还请你宽怀大量,尽皆一笔勾销。”
他言辞犀利且清晰,字字掷地有声,那些自喧嚣营起便追随他的部将们,自然领悟了今日摄政王召集众人来到棋州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