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也不管摊子了,等画干了之后,急忙卷起画纸,拉着章宇就往皇城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长,还未请教尊号?”
“贫道道号观云,这位是我内人道号观星,敢问公子贵姓?”
章宇此言一出就见青玉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连不敢置信,然后又慢慢涨红。
“原来是观云子和观星子二位道长,免贵姓张,你叫我张祺就好。”
“观云子道长这样的画技若为陈公子所见,必定惊为天人啊!这陈公子不仅身世显赫,且在绘画上极具造诣,一定会愿意买下你的画。”
章宇一听,心中倒也颇为动心。青玉更是眉飞色舞。
张祺在前带路,青玉瞅准机会扯着章宇的衣袖悄声问:“干嘛突然冒充师父啊?”至于章宇说她是内人,她到没有提出异议,似乎直接被忽略了。
“免得节外生枝,卖了画拿了钱就走。其他的少说。”章宇则拍拍她的手示意一会儿听自己的就行。
一行三人走向四川制置府。气派的制置府邸坐落于成都城中央,就在内皇城的旁边,朱红大门两侧悬挂鎏金匾额,雄伟中透着南宋官府的威严气派。张祺敲开大门,对着出来的门房说几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个府中侍卫走出来引导他们进入了宽敞的院落,绕过几道青石小径,便抵达了一处院落。院落内曲水流觞、翠竹修林,不时就会有几位身穿官袍的官员来往,对他们一行人倒是不闻不问恭敬有礼。侍卫一直把几人带到一处水榭,便让他们在此等候。少时又有侍女端上来茶水和几盘瓜子点心。
张祺立刻凑上来对章宇和青玉小声道:“陈公子好风雅之道,此处乃他专门用来写字绘画之地,平时寻常人都不让进的。”
不多时,就见一位身穿青色直裰的青年跨入水榭来,虽一袭文士长衫,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凌厉英气。他剑眉星目,双眸清亮如炬,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之气。文士打扮加身虽显儒雅,但挺拔的身姿和如刀刻般的面容,依旧散发出军中久经沙场的气魄,仿佛静中有动、隐中藏锋,令人不敢小觑。他微微一笑,似平和无害,然而只要细看,便能觉察到那份刀剑淬炼出的坚毅果敢,宛如青锋入鞘,收敛不凡,英姿勃发。想必就是陈淙了。
果然就见张祺迎上前去:“陈兄,我今天可是给你带来件宝贝来啊。来来来,我来为陈兄引荐。这位是青城山中的仙道观云子道长,这位是他的夫人观星子道长,二位可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啊,陈兄来看此物。”
等陈淙与章宇和青玉见了礼,张祺迫不及待的把他拉到书案处,将带来的画卷铺开。陈淙一见到画,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扑倒桌案上对着画仔细端详起来,对画中浓淡层次分明的水彩,流露出欣赏与疑惑的神情。他喃喃自语道:“此画笔法纵横,布局气势恢宏,却并非我所习之画风……怪哉!奇哉!到底运用了何种技法?”
张祺也不急着回答他,准备先吊吊他的胃口。
章宇也不催,示意青玉坐下来慢慢的喝茶吃点心,今天他们两可是饿坏了,正好垫垫肚子。
等了好半天,陈淙才抬起头来问张祺:“此画你从哪儿得来的?”
“说出来怕陈兄你不信,正是这位观云子道长,别看他年纪轻轻,法力却高深莫测,就是他做法请来文曲星君下凡,由文曲星君亲自画下了这幅仙界秋景图啊!”
张祺这话一出,陈淙立刻就在画和章宇之间来回又看了几眼。他对神仙下凡作画很是疑惑,道士请神抓鬼倒是常见,可从没听过请神下凡作画的,可要是不信,眼前这幅仙界秋景图确实又不像是凡间画师能够画的。
“不敢相信吧?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张祺看着陈淙犹豫的神情,知道他有些将信将疑。“不仅我亲眼看到道长做法请神,道长可是在西大街上我的那个小摊做的法事,文曲星君也是当着一整条街的人画的画的,当时几百人就争相抢购,我可是好说歹说,道长才把这幅仙画留到了现在。”
张祺把刚才的章宇请神作画的情节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不由得陈淙不信了。他先起身拱手施了一礼,望着章宇,语气中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激动:“我随身在武将世家,然自幼却喜爱绘画,曾有幸跟随马远大师学过山水画,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技法。这画中之境,似乎水墨与丹青交织,又有一丝异域之感,恍若真实而又虚幻,不禁让人身临其境。我始终琢磨不透这画是如何所绘,原来当真是出自仙人之手!”
章宇呵呵一笑:“陈公子,可对此画有兴趣吗?此画本不该出于当世,无奈贫道路过贵地,盘缠却被人偷了,囊中羞涩,不得已出此下策,请来文曲下凡以仙法作此画。”
“什么!在堂堂成都府内竟然敢行偷盗之事。道长且宽心,道长丢失的盘缠,我定然为道长寻回来。只是……还望道长忍痛割爱,陈某愿意高价购买此画。若有幸得此画于手,实乃人生一大快事。道长尽管开口!”
章宇却不急着开价,其实是他根本不知道该起个什么价。于是他脑子一转决定把这个难题丢回给了陈淙。他慢条斯理的学着师父摸胡子的动作,摸了摸下巴:“此乃仙界之物,只寻有缘之人。”
陈淙微微一笑,立即对着水榭外拍了拍手,随即走进来一个侍从,陈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侍从转身而去,不多久就取来了几张银票。
仙界之物自然乃是无价之宝,只可惜现在成都附近战乱不断,这一百两银票已是我倾其所有了!还望道长忍痛割爱。”
陈淙说完郑重的走到章宇面前,躬身将银票递了过去。
青玉一听陈淙尽然要拿一百两买画,差点把塞进嘴巴里的点心喷出来,急忙用喝茶的机会用手掩着面,急忙冲着章宇连连点头,那可是整整一百贯钱啊!章宇也是偷笑不已,看来真是把陈淙唬住了。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章宇不咸不淡的举起右手摇了摇说:“既然陈公子如此喜爱此画,也算是与此画有缘,就贫道就把它赠予公子吧。”
此话一出,满屋的人都惊了!陈淙的手在半空僵直了一下,好在他毕竟是在官场混过的人,很快就恢复如常,让后一把抓住章宇的右手把银票塞进他的手里:“道长大义,这是我替成都府衙给道长遭遇偷盗的赔付,等待差役们找回道长的遗失之物,陈淙一定完璧归赵。还望道长在府中盘桓几日。”
见银两到手,章宇心中大定,正待开口感谢,青玉在一旁却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还有要事赶着向北去全真教呢,不能耽误时日。”
陈淙一愣:“两位道长要去北方?只可惜现在出了绵竹关,就是宋蒙两军争夺之地,再向北更是被蒙古鞑子所掌控,这兵荒马乱,实在是不安全啊。”稍等了片刻又说到:“不过道长不必担心,我父亲不日就要北伐,待我大军夺回汉中,形势可就大不相同了。”
章宇不动声色的苦笑了一下,他是知道历史走向的,不要说北伐夺回汉中了,再等个一年多的时间,成都被蒙古人攻破了。而在四川制置使陈隆之也就是眼前这个陈淙陈公子的父亲死后,整个四川几乎望风而降。史书上并没有记载陈淙是如何死的,但想来也是跟着他父亲一般不是被擒杀就是战死沙场。
“修道之人本就行走天下,区区蒙古鞑子有何惧哉?倒是陈公子,多劝劝令尊,切勿轻信手下兵强马壮的虚言,眼见为实。”说罢示意青玉起身告辞。
“道长,刚才所言何意?可否详细告知?”陈淙闻听似乎是章宇在提点其父关于北伐的事宜,他忍不住出言问到。
却见章宇拉着青玉出门便飞身而去,只听远远飘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