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我才看到哥哥指了指外衣上的樱花木雕。
“我明天非得带着这个吗?”
“必须要。”我回答他,又默默地将挂在脖子上的金鱼木雕握紧了。
“源赖光……”哥哥站了起来,看着我说,“若是你尚未化妖,能走上和他同样的道路,我们或许还能维持现在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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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败哥哥是在春日的午后。我记得那天春山如笑,和风清穆,是春天里绝佳的好天气。
在能仰着头看樱花飘落时,已经离那时过去了好久了,我和鬼切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等着源赖光出来一同去执行任务。阳光透过樱花掠到我的脸上,忽而一阵樱花雨,簌簌的樱花落满了我的头顶。
鬼切捧了许多枝樱花从树上跳下来,将樱花枝递过来,一脸认真:“小姐快来看看,这里面是否有你喜欢的。”
可他又伸手来替我拍去头顶上落着的樱花。
我从他手中的樱花枝条中,挑了几支,然后依据神乐编织的樱花手环,用樱花编成了一个樱花头冠。
看了一眼在认真看我编织的鬼切,我示意他低下头来,随后将樱花头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小姐?”
“噗。”我没忍住,“我突然有点想看阿切穿上女子的衣服了。”
“鬼切是武士,如何能穿女子的衣物?”似是无奈,我听到了他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头上的樱花头冠,“这样要是被主人看到,又要说小姐你胡闹了吧。”
看到他将樱花头冠还给我,我摇了摇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要了,阿切你拿去扔了吧。反正迟早也是要扔掉的东西。”
毕竟我也从没拥有过。
但是,那之后呢?
不过是漫长又无聊的任务罢了。偶尔能和阿切说说话,能做点开心的事,也就觉得这漫长又无聊的任务,会有尽头。
“阿切,你是在为什么战斗?”有时候鬼切在和源赖光征讨回来后,会在缘侧上擦拭那刀柄带有弯月的刀。看着鬼切擦拭他那三把刀的时候,我会这样问。
“为了斩尽天下之恶鬼,我是源氏的利刃,源家的旗帜就是我的正义。”他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这么回答,眼神十分认真严肃。
仅有的一次,他那双纯粹的红眸看向我问:“小姐也应该是为源家的旗帜而战。小姐那么努力,一定会成为和主人一样优秀的人。”
不对啊……阿切。那是你的正义,不是我的。我也从没想过,要成为和源赖光那样的人。
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正义,也不在意这世间究竟恶鬼有多少,人类又被恶鬼吃掉多少。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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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哥哥将外衣用手拉紧说,“明天以后,可不要死了。”
“哥哥也是。”我看着他转身说。
“对了。”哥哥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看向我说,“鬼切的事,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关于他还有什么事?”
“我只能说,以下都是我的猜测,至于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
“源赖光曾在大江山捉住了一只恶鬼,我便将这只恶鬼送到了源赖光炼制妖怪兵器的地方,交与你的手中。不过,因为这只恶鬼过于难缠,在送往你那里时,好几次都险些让他逃走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对那只恶鬼的气息相当熟悉。”
“……你从鬼切身上感知到了这样的气息?”
“没错,但是相当微弱。但他如果真的是源氏的守护神,是从源氏的刀中诞生,那我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那天,源赖光正是用鬼切随身带的刀,砍伤了那只恶鬼。”哥哥回过头去,“但是啊,所谓妖怪兵器,究竟是妖怪,还是兵器呢?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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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深夜。
“阿切你很累吗?”
看着靠在我的门上半梦半醒的鬼切,我轻声问。
“小姐?”他睁开眼看到是我,在略有迷茫后,便立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说,“一会也还要外出吗?”
夜色深重,雾气弥漫,不是什么外出的好时机。
“正是。”鬼切说着站了起来,“小姐,鬼切告退。”
“不如就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再去吧。”
“……这里?”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不合规矩。”
“也就一会。”我说着,将自己的被子抱了出来。
经不住我再三劝说,鬼切还是再次坐了下来,靠在了门上:“小姐不睡吗?”
“我还睡不着,就这样陪着阿切也好。”
“换我陪着小姐吧。”鬼切转而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推到了我的身上。
“鬼切。”
“是,鬼切在。”
“躺下,盖好被子,头枕在我的腿上。”
“……”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两遍。”
因为我的命令,鬼切很顺从地将头,很轻又非常小心地枕在了我跪坐着的腿上。
“——不用那么顾忌。”我用手轻轻地遮住了鬼切的眼睛,“睡吧,到了时间我会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小姐。”
鬼切没有立刻睡过去。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小姐的手很温暖,像是在哪……”
从还带有余热的妖血浸湿了我的手腕,转身便看到了哥哥将一只看不清模样的妖怪扔了过来,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