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你是这高天原上最不像神的神。看着你,就像是看一个寿命非常长的人的一生——但你和人又不一样,你还有很多秘密。”
即使掩饰得很好,他也看出来了。
“……谁会没有秘密呢?”她反问。
“呵……”蛇没有回答她的话,松开了手离去。
那是八岐大蛇离开高天原的最后一个夜晚。什么离别的话也没说,但她不禁思考起,自己和蛇之间,究竟是什么样呢?
从来到高天原后,一直能够与她说话,她一直能够倾诉的对象,就只有蛇。
须佐之男对她而言,有着特殊意义。可有些话,她无法对须佐之男说,却可以稍微说给蛇听。
……只是交易的对象吗?
她不禁愣住了。
这貌合神离的关系,真的可以以人类之间的关系去概括吗?
她是局外人,是不被接受的那个,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为了想要知道自己对伊邪那岐产生那样的异样情绪的原因,她对高天原的了解,甚至不逊于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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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岐大蛇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才说得通。
为什么「我」会被「这个世界」所拒绝,她又为何要借助这个世界的人类躯体来伪装……
因为本来就不属于,所以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无法容忍的存在。
出云国会选在世界的边缘之处而存在……
是否也能说明,所谓的出云国旧神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这一点,连身体内那位旧神都不清楚,其历史根源更无法得到证实。
那棵树……
我确实在不断地朝它走去,但它永远就在那,无法缩短距离。
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就在我因追不上而苦恼,脚下却有什么东西在动。
周围雾蒙蒙,唯有那棵树的影子还是那样清楚,但当我抱有侥幸去看脚下的东西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涌上了身心。
毫无疑问,那是水。
很浅,只没过我的脚踝。
湿润且繁杂。
充满了冻结飘逸的记忆。
我顺着脚下的水看向前,白色雾气笼罩了大部分,我这才发现那些记忆在水中不断地闪着光,似乎是为了告诉我,这并非是一条小溪,而会是一条更加宽敞的河。
抬脚走了一步,那水中那冻结飘逸的记忆因为我的搅动也动了起来,似乎它们天生就是因此而存在。
仿佛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咏唱,遥远缥缈,如梦似幻。
我站定在了原处。
并非是失去了想要前进的力气,而是在抵抗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奇异感觉。那样的感觉,总会让我不由得想到哥哥留给我的桃源乡,想到在源氏时阿切和我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冬天,想到平安京那些奇妙温暖的事情,想到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还有夕夏的记忆……
这样的感觉,让我想要不断地沉沦下去。
生命之中,苦难愈发苦涩,温暖也会愈发珍贵。越是这样,我便越想要铭记苦难,越发想要成为「源稚紫」。
“……现在还来得及,看汝怎么唤醒她了。”
……
我又做梦了吗?
脚底下的水又动了起来。
自己并没有再向前走了……
斑驳陆离的记忆画面在水中一圈圈晕开,像许多种花交错开放着。
……有什么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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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就像八岐大蛇说的那样,神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更何况,她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孤独」状态。
因为蛇的叛逃,高天原各处都紧张兮兮。月读来了她这里几次,但都没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倒是伊吹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不再和须佐之男一起来她这里就是了。
写文书的神使们也跑了几趟,但都无功而返。
……
被太阳普照的高天原,总会有阴影之处。
本只是随意一瞥,不经意的探寻——
形态各异的恶神们被关在神狱之中,那位被高天原各位神明尊崇的天照大神与他们交谈,月读则默然站在天照的身边。
细碎密语,浓厚夜色。
不管她有心还是无心,她都得知了天照的秘密,窥见了高天原的秘密。
换做是刚来到高天原的她,她一定会转身就走。
但……
长年累月的人世沧桑,高天原的冷暖疏亲,无法真正诉诸的内心,被困在「真相」中的「救赎」。这些都在不经意间的时间里,在她和「自我」之间,形成巨大的阻碍,继而逃避,选择无视,最终排斥。
神性回避,人性显露。
……那位星之子,被月读称为荒的少年神明曾言,月海的种子,乃是一切变化之源。
那些恶神,后来从这神狱中消失了——去到了人世间。
黑暗依旧,但手上提着的灯,和很多年前一样明亮。湿润粘稠的液体在她白皙的脚背上留下丝丝水渍,浑浊的空气中,某种不明的腥味占据上风。
小小的提灯,照亮了神狱一隅。那里倒着一位不省人事的神使,有蛇从他身上爬过,随后又隐入黑暗。
对于这样的光明,蛇们显然有些躁动,更有已经爬上了她的脚踝,将尖牙抵在她的小腿肌肤上。
“今天我也为您带来了故事,有兴趣听一听吗?”她丝毫没有被这些吓到,声音温柔清澈,目光注视着某处的黑暗。
“……现在可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您说得对,为表歉意,我带了樱饼。”
“……”
“如何?您是否还有心情听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