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在去找八岐大蛇路上碰到的她。
那并不是源稚紫,但祂们却给了对话的机会。
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祂们本身,就是各种可能的代表。虽说因为「异常」而降临,但将这个可能性一并抹除,也不符合祂们的意图。”幼年的神明直率地说。
“向祂们证明「这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
“这是你要证明给祂们看的,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和祂们对话的结果。”
“「源稚紫」呢?”蠢蠢欲动的焦躁让他问出口。
“她有她要做的事。”幼年的神明说。
“找到灾祸的核心。”少女神明接着说。
“然后,摧毁它们——无论什么办法。”他如是说。
“摧毁——”晴明皱了眉,“那应该是属于神明的范畴。”
他松开扶住晴明的手,退了好几步,张开手臂:“但你们还有选择吗?你们别无选择。前往灾祸的时候,不必担心灾祸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他顿了一下,“虽然我认为你们不会这么认为,但就把它当作一场试炼吧。”
不知从哪来的风,不知何时展开的法阵,横贯在晴明和须佐之男的面前,将这命运的洪流隔断,透露出不同于那深蓝星空的白。
如果还想要拯救——
如果还想要继续——
不管怎么说,那个青年说的没错。
别无选择。
没有时间去向伊邪那岐确认,毕竟从对话的中途,他就感受到了八岐大蛇的存在。
这是他不了解的事情,而知道这些的,只有伊邪那岐和出云国旧神。所谓的最初的祂们,究竟是什么?或许他并没有机会见到。
须佐之男没再犹豫,大步迈向那个法阵。
倒是晴明没有立刻离开:“阿夕,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和阿紫一样,并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吧?”
“抱歉。”他看向晴明,“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能回答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源稚紫」/她。”
“……我知道了。”晴明闭上眼回答,但很快睁开,恢复了平常神情,也便转身走入法阵。
一时间,这所谓的命运的洪流间,其独有的静谧又再次降临。再强大的灾祸,也没办法一时间迅速吞噬这么多个世界,他也只是用他一贯的手段,将时间无限拉长。
“不去了吗?”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不……不去也没关系,我只是给了机会。”
“只不过稍微做了点手脚,让外面的东西没那么快进来。”八岐大蛇现身于他的面前,离法阵却仍有一段距离,“汝说的,吾有考虑,可吾更愿意坐享其成。”
“话虽如此,但对你来说,这所有的一切,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吗?”
“生存是一切。”蛇的语气深幽,“若一切都要迎来终点,这又何尝不是所谓的「命运」?”
“也没必要全部都往那上面扯。”似乎是厌倦了,他皱了眉,“如果不去,那来干什么?这种情况下,只要什么都不做,所有的一切就会迎来「终结」。如果这是你的期盼,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
“不,我会去。”
“……”他察觉到蛇的语气里的些许反常和笑意,他并不擅长应对八岐大蛇。
“千年前,她和我一起坠入狭间,那个时候,她还是完整的,没有把神格分离,也没有丢失记忆,就像人类一样,令我怜爱。这份怜爱持续到现在,即便她并不完整……即便她那丢失的、被遗忘的「爱」就近在眼前,我也依然怜爱着她。”
“——!”
“呵……汝说过,汝来吾那之前,和「她们」对话过。但是……「她们」的意思,真的是她的意思吗?”
仿若一个惊天巨雷,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他想要张嘴,却看到八岐大蛇笑了下,转身走进了法阵。
–
——归根到底,我依然没有自己的想法。
虽说只要按照她们做的,就可以找到所谓的解决办法,可是我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我的想法——在选择成为作为源稚紫之后,作为「自我」的想法。
……正是因为没有想法,所以会很容易接受其他的想法。虽说经历了这么多,又恢复了当初的一切记忆,可究其本质,我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成长。
走在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我这样想着,甚至有些许迷惘堵塞在心中,却无法诉诸于某物。
我认为祂们是对的,可她们说的又真的是我想的吗?虽说存在便是存在,可我回顾起源稚紫的生命来,她仿佛与我一同陷入了类似的「停滞」。因为不知道前进的真正方向,所以停留在原地。
然而,会陷入这样无法寻求什么的迷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的我,是因为还没能找回所谓的「爱」吗?甚至这样的状态,直接影响到当时的源稚紫。
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部分——那里,好像少了又没少什么。
“爱”……吗?可为什么非要有那个呢?
没有那个东西,我也依然好好的。至于现今这样的状况,我也可以认为「所有的一切,不过与我无关」,是他们咎由自取。
或许属于源稚紫的那一部分会很不甘吧,但那样的感觉在强烈的迷茫和困惑之中,逐渐消失。
我不禁停下来了,回头往后看时,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存在。我又看向前方,那里也什么都没有。虽然,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期待有某人会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期待某人下达命令,我到底该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