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矛盾。”
“她的起源也是「矛盾」。对于一件事,总是摇摆于两种选择中,也就是「善」和「恶」,这也导致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有很多神明也善恶不一。”
“这没有什么不好,不是「矛盾」让她无法与过去好好相处,而是「自我」与生俱来的傲慢,令她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自我」便始终只是「自我」,最终她也无法确认自己。单纯的「想要成为源稚紫」的想法,无法告诉她现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虽是可以被祂们抛弃的存在,但也是存在「可能」,并且是可以被同化的存在。毫无疑问,祂们给出了她通往另一个可能的道路。”
“道路……?”
“存在于另一个可能中,以各种身份找到自己,这样可以避免她的一部分崩溃,但相对应,在另一个可能中留下来的,也并非完整的她。因为她的一部分,被留在了这个可能里。”
“……既然有道路退,那为何你还留在这里?”
“我诞生于祂们,却是祂们背面的异类/意外。因为我一直隐藏于她的身后——只有像现在这样,我才有机会出来一次。”女人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平静,好似与支离破碎的现实完全分割,“我一直想见见你。我是「矛盾」中的「平衡」。无论是「神格」还是「人格」/「自我」,都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连你被我摘出去的记忆,也是我虚构塞进去的。因为我想知道,爱究竟是什么,所以把你摘出去了。虽然谁都没察觉,但我一直在看着你。然而,从你在「神格」中诞生,被祂们选中,钻进妖怪的身体之中,你早已不再是被我摘出去的爱。然而,关于你,我又有了新的疑问。”
他听得到女人的声音,也似乎听到了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看得到女人美丽的脸庞,然后听到了他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
“你爱她吗?”
那份爱究竟是什么呢?作为爱本身的他甚至也不清楚。她又是指谁呢?出云国旧神丰云野?还是「自我」源稚紫,又或是眼前的这个超乎所有的存在。
然而,很明确的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她消失,不想看见这些世界消失——
“这是不同于生死善恶的问题,而是真正的、针对于自己的提问。当然了,她也会想其他的问题,想要得到这样的问题的答案。”女人移开美丽的眸子,看向逐渐走向衰亡的星空。
“为什么想知道?”
“为什么……”女人第一次停顿,但很快开口,“作为「平衡」不是一成不变,祂们却能一直维持那种形态融入一切。我诞生于祂们,渴望知道祂们的起源。只要没有抵达,永远都会是疑问。我还不够了解自己,我想知道「你们」的答案。至于她,当然是因为也在成长,这些疑问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她面前。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两个问题,实现一个愿望。”
白色的、在被终结回归的破碎世界里,终于落下最后一场雨。
这最后的希望,却是如此轻飘飘的回答。
“我会回答你。”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以什么姿态展现,是站着或是再次跪下去了,“但我要先问那两个问题。”
“请。”
“我要逆转这个可能的一切,该怎么做?”在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种微妙轻盈的感觉落在他身上。
“等她做出选择。选择这,或选择另一个。祂们会根据她的选择,决定将这个可能是否丢给她,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不是这个可能的主人,也不可能成为这个可能的主人。”
这是当然了。
因为他终究不是她,所以没办法代替她去完成一切,纵然有这样的想法,实际也不会允许。因为起源是「矛盾」,所以现在的她还在犹豫。如果一直不选择的话,祂们会有这样的耐心去等她吗?现在的她,真的还在那个成为灾祸的身体里吗?
眼前的这个和她模样一样,气质完全不同的存在,一定能在这种时候,做出一点他完全做不到的事。问题在于,她那种微妙明确的态度。
自己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下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怎么问,才能对她的处境更为有利?
“多谢。接下来,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
—
并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思考,但是在那仅有的,还拥有「自我」的缝隙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绯色的天空,笼罩在霞光下的河水和开满花的草地,听不到一点声音,时间在那里停止了。
所剩无几的记忆令她回想起了名为「梦野间」的地方。
被这样称呼,似乎在孕育着什么的地方,时间不可能会停止,所以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梦野间」。
“呜呜……”
刺耳的呻吟与求生的本能一同传来,悠远又破碎,似乎是痛苦到极点,才不得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连带身体也一起跟着震动。
寂寥的四周,空旷的草地,完全不像是有人会在的地方。但那里,或许有什么,和她一样在望着这片绯色天空。
什么都好,她并不去想过「这真美」之类,内里要是被清空,就只会剩下躯壳,现在也只是虚幻的瞬间。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
……
……
冻结起的记忆又鲜活起来,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归家的路上,天边有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夕阳。
“阿……夕……?”
令她怀念的气息,只要被保护着,就能够清晰明确感受到的气息,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让她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