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邱岭清扫员出身,通过自考才慢慢拿到大专、本科学历,此后一直在客房中心工作,说英语总带点口音,外形也太过朴实了。她现在的职位是客房中心的副经理,而且已经很久没往上动过,哪怕是在客房中心,似乎也升到头了。
“你还记得她面试上举的那个例子吗?”丛欣问陆鑫荣。
陆鑫荣点头,他确实记得。
当时问到相关经验,邱岭说的是她在静安铂景工作的时候接待过的一个客人。当时的静铂没有专门的私人管家,偶尔遇到有这方面要求的贵宾,酒店会从前厅或者礼宾抽调人手给客人做butler。
而那一次来了个中年女客人,对起初酒店安排的两个butler都不满意,反倒是看中了替她打扫房间的清扫员。因为只有这个清扫员,不必她说就记住了她盥洗台上每一件护肤品摆放的位置,每天打扫之后都会给复原。
邱岭就这样有了第一次做私人管家的经历,开始每天替她洗熨衣服,安排餐食、交通,早上进房间把她叫醒,晚上开夜床之后帮她打针。
那回客人住了一周多,走的时候给了她每天两千的小费,凑整总共两万块钱,是她当时一次挣到最大的一笔钱。
邱岭在面试上说:“拿到钱当然很高兴,但也不光是因为钱。私人管家这份工作让我看到了比清扫员更广阔的一些东西,就是一种机会吧。所以我后来一直都很想转去一些更能直接面对客人的岗位,我也觉得自己的性格非常适合从事服务于人的工作。”
以及后来,也是这个客人,每到上海必定会住静安铂景,并且点名要她担任私人管家,哪怕在铂景换牌瀚岳之后仍旧保持了这个习惯。
“我那时候在银川瀚岳的房务部工作,”丛欣把另一些细节告诉陆鑫荣,“那位客人到银川出差,邱岭推荐她选择瀚岳入住,并且在她到达之前,打电话过来跟我们交待了所有需要注意的细节。那是2015年,当时很多酒店还没有专门的私人管家,她也完全没受过相关的培训,但她已经可以做到这个水准了。”
陆鑫荣说:“这只是个例,你不能否认她的素质还是有欠缺的。”
丛欣并不想告诉他,这个个例就是馨棉的老板葛惠。
她只是念出简历上更早的一些条目:“房务部客房中心连续几年的优秀员工,行业大比武获奖记录,你觉得眼熟吗?”
邱岭,其实就是一个努力了更多年的孙苹。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员工流失率的问题吗?”她问。
陆鑫荣点头,确实没想到她会在这件事上有这样的考量。
恰如孙苹曾经问她,那是过去,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
她就是想把这条通道打开,让房务部清扫员看到另一种可能,哪怕是现在。
第26章
七月初,时为进入全日制厨房工作已将近一个月。
奚溪逐渐结束看戏模式,罗耀江也开始干一些活。时为不知道是奚溪跟罗厨说了什么,还是罗厨自己觉得给他看的颜色给得差不多了,三人开始按照他排的值班表轮班,全日制厨房在突然更换主厨之后终于重新上了正轨。
回想过去的一个月,每天鸡叫来半夜走,事事亲为,除了让时为有种重回学徒时期的错觉,也让他把此地的问题梳理了一遍。
公平地说,罗厨有些部分做得还是不错的,该有的SOP都有,厨房的储存、卫生制度也很完善。
但有些部分也确实拉垮。比如菜品的质量一直上不去,种类两年没做更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几乎没做。因为原本每季就都有时令菜,罗耀江把四季菜品排列组合,比如夏天的黄瓜和秋天的南瓜换一换,春天的菠菜和冬天的白菜换一换,或者一个菜稍微改个配料,蒜蓉变蚝油,就算是完成更新了。
这背后当然也有客观原因——
厨房人员缩编,新员工流动频繁,造成绝大多数基层厨师的技术不行,出不了高品质的菜品。
但也正是因为基层技术不行,造成协作不流畅,整体效率低下。厨房每天的运营都处在一种四处救火、捉襟见肘的状态,管理人员既没时间也不太愿意去做培训和新菜品的研发。
而不做培训和研发,基层的技术提不上去,出餐的种类和品质也就永远是那副鬼样子。
……
这就是个层层叠套的问题。
当然,罗厨也不是没干过出餐时间来不及或者量不够,就全部拿便宜大碗的炒饭炒面炒粉充数,被客人拍了照发社交媒体上,让大家猜是哪儿的夜市路边摊,结果闭餐之后剩下的太多,又拿去员工食堂充第二场数的缺德事。
也是因为这个,全日制厨房不光收到过宾客投诉,还被酒店其他部门的同事投诉过,说在员工食堂吃饭就像吃牢饭,因为难吃而且不要钱。
从这个角度上说,罗耀江被启动PIP也是真不冤。
针对这些问题,时为做了一些调整,改了菜品的搭配,理顺不合理的流程,使得出品的质与量暂时达到一个过得去的标准。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临时打的补丁,想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是得通过培训和研发。
他先盘了盘自己职权范围内能动的钱。全日制厨房并不是没有培训和研发的预算,虽然比中餐和西餐厅都要低不少,但还是有的,而且上半年基本没用过。
做过预算的人都知道,某个项目的经费要是头一年不用,第二年只会跌不会涨,甚至干脆没有了。
他不清楚全日制厨房过去的做法,而这个问题又可能直接揭了罗厨的短,便先去问了奚溪:“这两个项目下面的经费之前都是怎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