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欣补充:“还有,2014年之前,亚瑟·佩里在上海静安铂景工作,他是叶总跟过的总经理。”
这话说出来,她不禁想起从前。
其实并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这样理解——曾经没能当选中国区CEO的亚瑟·佩里,如今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除掉蓝道·奥森,让叶缜坐上自己当年没能坐上的位置,就好像一个江湖上的传说,十年前的回旋镖正中靶心。
当然,这只是她作为局内小人物的私人观察,韩致一不会懂。
他只是直接问:“你的意思是,叶总会调查这件事,借此对蓝道·奥森和杰森陈下手。”
丛欣笑笑,没有回答。
“但是瀚雅方面呢?”韩致一仍有怀疑。
毕竟“有朋”是个合资项目,除了蓝道·奥森,瀚雅现任总裁余征也很支持这个现阶段发展最快最看得到成绩的现金牛。
丛欣说:“郑总不会起头,但一定会支持。”
“为什么?”韩致一问,“‘有朋’也是他手里在推进的项目之一。”
丛欣说:“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韩致一却笑了声,目光望向车窗外,说:“你这么了解他?”
丛欣没理会那一点隐晦的含义,只说事实:“你还记得八月份GM会议吗?你当时就提醒过我,是否要把江亚饭店的管理权拿回来,在瀚雅高层也是个还在争论中的问题。郑徽把我放到DGM这个位子上,只是作为一个test case,成功了是他的功绩,失败了牺牲的也只有我而已。”
韩致一点头,他至今仍旧这样想。
“确实,”丛欣也点点头,“是否要把江亚饭店的管理权拿回来,集团内部仍有争论,这也是为什么几个候选人里看起来最没用的我当上了这个DGM,不光PV的很多人不想看到我成功,瀚雅的管理层也是一样。”
“所以呢?”韩致一乐得看到她承认这一点。
他一直觉得男人更了解男人,郑徽与他一样金融出身,留学归来,又担任高管多年,中庸,实际,冷酷。也只有丛欣这种小女孩,才会一头热地一路追随,自以为会被当成左膀右臂。其实差不多的胳膊人家有的是,砍掉一条两条根本无所谓。
但丛欣说的却完全不是她如何相信郑徽,或者郑徽如何看重她。
她扯得很远,跟他讲起故事来:“瀚雅现任的总裁余征是八十年代初旅游专科学院毕业出来的,当时不算好学校,却也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余总很快从酒店一线进入管理层,一路青云直上。
“那时候才刚有星级酒店的说法,行业里还有句俗话,三代富贵,方知穿衣吃饭。改开才多少年,莫说三代,一代富贵的人都凑不齐几个,不引进外资酒管公司和外籍高管,光靠本地员工,根本没办法管理豪华酒店。
“再到九十年代初,余总访美考察。后来他就此写过文章,还在开会的时候讲过好多遍。当时最让他感觉耳目一新的,就是加州那些连锁快捷酒店。可能人的一些想法就是会在年轻的时候被塑造,甚至固定下来吧。直到现在,集团里所有人都听过他有句口头禅——得中端者,得天下。
“当然,高层里也有人认为,瀚雅作为一个成熟的酒店管理集团,必须有完整的品牌矩阵,只有把奢牌做好了,才是真正的branding。而江亚饭店,是瀚雅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高端基因,一定要保留,一定要做出来。”
“你觉得郑徽是哪一种呢?”韩致一打断她问,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丛欣不做判断,只说自己的观察:“郑总跟着余总的意思走,做了有朋,做了智慧酒店H+,还有刚在欧洲收购的那个快捷连锁,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定位豪华级别以上的瀚字头品牌,瀚岳,瀚屿,瀚森……我就是这么一路跟着他做下来的。
“还有,你知道当年江亚饭店改制成为合资管理的时候,是谁第一个提出中文名字不冠‘铂景’,保留原名的吗?”
韩致一说:“郑徽。”
他其实本来不知道的,但答案已经太过明显了。
“余总今年58,还有两年退休。”丛欣继续道,“国企的风格就是这样,郑总现在不会做什么,但那之后瀚雅的发展策略会有怎样的调整,我有我的看法,你也不妨猜一下。”
有那么一会儿,韩致一没再说话,他曾经以为她是一只被送进狼窝虎穴的小白兔,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他许久才看着她问:“丛欣,那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丛欣不语,只是把那份资料还到他手上。
意思显而易见,如果WS作为外部投资机构出声,这件事就彻底捂不住了。
韩致一还是问她:“你说叶总可以凭这件事扫除竞争对手,自己上位。而郑总可以得到发展高端品牌的机会,那我可以得到什么呢?”
“成为他们的盟友。”丛欣回答,“‘有朋’的项目经过整顿之后也还是能做下去的,明年一季度还要官宣七家新店开业。另外,还有‘瀚臻’,郑总一直想要推的瀚字头奢华品牌,那会是单店投资接近三十亿的项目。”
她在给他画饼。
韩致一笑了,望向车窗外,又转回来看她,说:“丛欣,你为什么帮我?”
丛欣说:“因为你刚好在这个位子上,负责‘有朋’这个项目。我跟你说过的,我只是个小角色,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只是在把事情往那个方向推动而已。”
韩致一却不信,说:“那如果张海珀没作死,现在你会跟他一起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