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头闭眼等着即将到来的怨灵袭击,等了一小会,却什么都没有。
这时他才发现,虽然门上的黄符已经被撕破了,但随着那两只吊死鬼的每一下撞击,那门缝上就会显出一个半透明的、发着莹莹蓝紫色幽光的符文。那符文似乎把门封住了,任两只怨灵如何冲撞,都无法破门而出。
与此同时,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他于是惊弓之鸟般惶恐地猛回过头。
——还好,是沈凌。
可就在沈凌刚刚完全进入院子里的同时,忽然之间,院内铺的青石板缝隙间就开始渗出黑水。
那黑水速度极快地蔓延开来,接着便从中伸出好几只十指尖利却又修长、好像少女手臂一般的鬼手。
空气中不知从哪响起女子空灵幽怨又带着某种邪肆的咯咯轻笑,顷刻间,那些鬼手便笔直袭向他的面门、胸膛和咽喉。
巨大而阴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普通人不具备的灵觉让阮凯清楚地感知到,这一次的鬼手怀着远非刚进副本时那一抓可比的恶意。
而且它很强大,比正屋那两只吊死鬼加在一起都要强大,也远远超过镇女祠里的那个怪物。
副本boss带来的压迫感令他本能地感到两腿发软,恐惧得动弹不得,哪怕boss此时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他。
然而此时正真正遭到攻击的那个人却显得异常平淡。沈凌似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感,在那些鬼手猝然伸出,猛抓过来的瞬间轻巧地后撤了两步。虽然从距离上只是堪堪避开,动作却带着某种举重若轻,好整以暇。
那些鬼手一击不中,片刻没有停顿地便又自水中伸出更多,将他四面包围,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阮凯本以为自己怕是要见识到传说中的仙术雷决对战女鬼boss的大场面了,然而并没有。
就在鬼手两次攻击间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短短几秒间隙,沈凌按动手上那枚硕大的翡翠戒指上隐藏在装饰花纹里的一个细小按钮。
机关被触动,戒指上硕大的蛋面翡翠随之弹开,露出一个狭小的储物空间,里面正躺着一张迭成小方块的符箓。
沈凌神情淡淡地用两根指头将那符箓夹出来,轻轻一抖,随即弹向此时已经恶狠狠抓向自己脸前的那只鬼手。
滋啦一声,那只鬼手上冒起一股黑烟,其他鬼手也被连带了一般瞬间松开,纷纷往后退却。
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浅金色屏障凭空撑开,围绕在沈凌身边,屏障上的花纹赫然就是放大版的那个符箓。
缩回去的鬼手们似不甘心,在屏障之外又徘徊着望洋兴叹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溃散成一滩黑水,渗入砖缝中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那枚用过的符纸也掉在地上无火自燃起来,不一会儿便彻底化为灰烬。
危机解除,沈凌看了还坐在地上保持着抱头姿势的阮凯,转头直接进了二人居住的偏屋。
从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和波澜不兴缺乏情绪的眼睛里,阮凯倒是没读出什么轻蔑嘲讽的意味,但是他此时瘫坐的位置是在从院门口到偏屋去必经的石板路中间,可这人却硬是绕了个小弧线,宁可从半人高的杂草里穿过,也不从他身边走……
阮凯:………………
虽然大佬什么也没说,但这就是传说中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吧?是吧?!
废院这边幽水退去,却并不意味着这一夜的凶险彻底解除。
强制睡眠的困意尚未来临,村长家,唐乾正警惕地坐在床上,右手握着从陈飞家拿的菜刀,左手搂着那本道具书,警惕地看着四周。
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视平线的上方,他背对的那面墙和天花板的夹角处,正有墨黑色水渍无声地扩散开来,一股一股向下流。
突然,一只黑水组成的鬼手猝不及防地从他背后的墙里伸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捂住他的口鼻,骤然往后拽去。
来不及反应,唐乾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拉过去,脊背撞在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更多的鬼手从墙上的水里不断伸出,去缠绕禁锢他的腰腹与手臂,去勒他的咽喉。
幸而后来的鬼手在力量上并不都像那突然袭击的一下那么不给人反应反抗,唐乾还算沉着,速度也不慢,立刻一刀劈向那只想要按住他右臂的鬼手。
他需要把右手挣扎出来按到书页上,才能启动那本道具书。
这一下砍得又准又狠,沉重又锋利的菜刀瞬间便劈进了鬼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之间。但不知怎么,这鬼手好似比幽水潭中伸出来追人的那些要结实一些,它并未像唐乾所预料的那样被斩掉半个手掌然后溃散成水重新凝结,而是将刀刃卡在了掌心到手腕处。
然后,唐乾便惊恐地看见,那砍进鬼手里精铁刀刃居然在嘶嘶地融化,像是被插进了强酸里一样,变成黑色的液体淌下来,又被那鬼手吸收。
顾不上震惊,也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唐乾当机立断放开了手中的刀把,靠肘击,靠摆臂,死命挣扎着勉强挣脱开一点还抓着他右臂的另外几只鬼手,只管去按左手中捧着的那本翻开的书。
他成功了。
右手掌心贴在书页上的瞬间,道具生效,无形的能量场铺展开来,毒蛇般盘绕在身上不断勒紧的条条鬼手松下来,似是陷入迷茫,失了力道。
好了。
他紧绷着的心弦随之一松。
但下一秒,他便只觉脖子一凉呼吸一窒,不计其数的鬼手再次猝然收紧,而且使出了比方才更凶残更巨大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