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姜家家谱上将她写作“次女”，或许是姜家父母给她随便编了一个比姜琪小的生日，又或者单纯就是因为姜琪的名字已经作为长女写在那了，作为后添上去的那个，她就只能被写作次女……
见他说着说着自己就停口了，知道他明白过来，黎明也就没再多解释，转而又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而且，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逻辑推断，还有一种非常极端的情况存在……它是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解释昨晚唐乾的道具为什么没起效的可能性。”
“——姜珂恰好是鬼月朔日出生的哑女。”
“她是一个在‘一等镇女’之上还要再升一等的‘特等镇女’。”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心底不由都跟着寒了起来，但黎明没停，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本书对不同等级镇女执行仪式之后的效果记载止步于一等镇女，对这种鬼月朔日出生的哑女做镇女会是什么效果只字未提。”
“因为前面那几档镇女都是会因此死亡，残尸浮上岸，区别只是更高级的镇女镇住幽水的年限比上一等翻倍，我们很容易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这种特等镇女也是这样，只是能镇住幽水八十年，或者更长时间。”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还记得吗，镇女祠那几口棺材里前代镇女们的残尸，郭栋你当时就说过，尸体的完整程度似乎是和她们的等级能力成正比的，越高级的镇女存留下来的尸体就更完整一点。”
“可如果姜珂能镇住幽水的时间至少也不止十年，那和真正镇压了幽水十年的徐氏留下的头、一条腿和整个骨盆比起来，她留下部分是不是太少了点？”
“而且，之前那几位留下的尸块，袁氏有一个没头的躯干，徐氏只有头没身体，唐氏和刘氏都出现了半个头，足以判断她们确确实实是死了。可姜珂呢？——两条腿和多半条右手。”
“人没了这些东西也能活……所以我们怎么确定，那是姜珂被幽水腐蚀剩下的残尸，而不是幽水的腐蚀就只造成了她胯部和右臂的离断？！”
“所以唐乾的道具对幽水里那些男女老少都有的鬼手明明能起效，昨天夜里却失效了。”
“——他那个道具针对的是‘阴魂’。幽水里那些怨灵的的确确是阴魂，但姜珂不是。”
“她其实一直都还‘活着’，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她和幽水共生，融为了一身……”
“然后，她独自一个人，在幽水潭里‘活’了十年……”
——所以，从来都没有什么时间到了、幽水要失控了，所有的“失控”都是姜珂的悲痛、怒火与怨恨。
也所以，这十年来，实际还活着的、化名江雪瑙离开了的姜琪依旧会时不时从靠山村那边回到潭水边。
她是不是其实知道呢？她回来，是为了祭拜，还是为了探望和陪伴？
或许这十年来就是她一直在宽慰着这个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存在的姐妹。
也或许，姜琪在被沉潭又被救起后曾经告诉过她，自己不恨村子，也不希望她伤害村里人。
于是姜珂为了她的心意暂且隐忍下了对这个恩将仇报、在她献身后仍将她深爱着的琪琪沉潭处死的村子的怨恨，忍了十年。
然而现在，姜琪死了。
唯一能安抚她的人不在了。
不知从哪里，荒芜的坟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乌鸦叫，惊得被这个突如其来又无比合理的可能性镇住、只觉心底丝丝缕缕寒意不断蔓延的三人齐齐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就，就算是这样……就算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些，我们……应该怎么办？”
事情似乎完全理顺了，但郭栋却越发茫然：“一起再去潭水边，向正确的人再重新忏悔一次吗？”
可是以姜珂目前展现出的对姜琪那种偏执的爱，这种boss，只要忏悔了她就会原谅吗？
说实话，郭栋虽然这样说着，但连他自己心里都不信。
幽水新娘18
是啊，就算前因后果就是这样，事情的原貌差不多搞清楚了，可问题还是没有的到解决，该怎么办呢？！
“先回吧，今晚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面对这一问，黎明还是很平静，只是短暂地闭了闭眼，脸上甚至带了三分其他几人读不懂的淡淡的怜悯神色。
“明天白天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入夜后到去潭水边的岔路口集合。——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故事明天就可以结束了。”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安排任务的语气说着，苏恬恬几人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她此时本就该是负责发号施令的那个。
没人反驳，所有人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但她却并不想现在解释。
“能明天吧，先试一下，等确定了我想的确实是对的，再和你们细说。”
——要彻底解除他们被姜珂所杀的危险，要做出关键行动的角色不是他们。
莫名地，她就是相信，那个没听她费力给这些倒霉地被无限世界卷进来、急需有人讲解以积累经验的普通人捋的这些、早早就走掉了的那家伙，一定也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也相信，他足够聪明，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大概就是因为实在太像了……
一举一动，甚至气质和眼神都太像了。
于是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应该有默契，莫名地信任着。
不过一转念，考虑到其他人大概不会因为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而感到安心，她还是又添了一句：“有些事只有沈凌方便做。你们不用管，明天白天我会找他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