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只能赌那个“女尸可以触碰和伤害旅行者,但旅行者无法主动触碰伤害女尸,会从女尸身体上穿过去”的设定,赌当旅行者和女尸同时攻击对方的时候,副本对哪一边的判定更优先,是穿透还是不穿透……
好在,他赌赢了。
无论是因为他的攻击早了一点,还是因为在那个瞬间他的攻击意愿比女尸更加强烈,总之在那一瞬间,副本优先结算了他对女尸的“主动袭击”,让他整个人从女尸身上穿了过去。
更幸运的是,那台随身听完好无损,录音功能可以正常运作,电池也好好地在电池仓里。
“嘶拉嘶拉——咔咔——”
检查电池是否有电、机器能否正常使用的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要发出一点声音。
机械运转声和电流声自背后响起的同时,撞门受挫的女尸突然一下停了疯狂挠门的动作,僵着脖子一寸一寸地180度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落单的人,慢慢地扯起一个幅度夸张得几乎要把嘴角咧到眼角上去的笑。
然后,一声咆哮,怪叫着扑向“猎物”。
穆塔早防着这个,眼明手快一把将录音机紧紧护在怀里,一闪身堪堪躲过,抽身退走。
那女尸的速度远远胜过正常人类,穆塔本身又是个天生的法师,平时即便需要日行千里也左不过是抬手一个御风术罢了,他并不擅长奔跑。
然而此时法术用不出来,别无他法,他也只能屏着呼吸尽力在房间里按“之”字路线灵跑动,利用一次次的急转弯引诱着女尸暴起攻击,而后扑空。
每次扑空,女尸都会因为惯性往错误的方向冲出一截,给他留下短短的一点空档时间,借此重新拉开距离。
——这还是跟黎明学的。
“零”的宗旨一向是能够由那些普通人战士拿着附魔的枪炮武器和封印装置搞定的妖魔邪祟就尽量不派那些数量稀少的各路修行者出手,尽量不浪费人力资源,杀鸡不用牛刀。
但即便是最低级的妖魔,速度基本也都比人类快些。因此,这种蛇形跑位躲避攻击的技巧是黎明他们日常训练中一项最最基础的科目。
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他记得自己从前常常在训练场边缘的一个角落站着,用法术隐去身形以免引起旁人没必要的恐慌,悄悄看她或是自己腿上绑着铅块练习这样跑步,或是指点别人应该怎样更灵活地蛇形跑步。
那时,不知怎么,每次他隐去身形默默看她训练都会被她发现,每每笑着问他,“大太阳底下跑圈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要是想看你姐我训练时的英姿,看打靶,看格斗啊。那些多好看,我还能给你秀两手。”
他组织不好语言解释,便只是拉住她,蹭蹭她运动过后越发温暖的手。
他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特别喜欢她在太阳下奔跑的样子。诚然她举枪打靶、擒拿飞踢的样子也很美,但他就是更喜欢看她在阳光下分外明亮的暖黑色眼睛和越发显得健康清透的蜜色肌肤。
就好像她和阳光是一体的。阳光沁透进她的身体里去,再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漫出来。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初在秘境里第一次见到她时。永恒的黑夜中一切都是静止的,水不会流动,风也不吹拂。只有她是鲜活的,好像有阳光驻留在她的身体里,大胆、积极、温暖、又很擅长对人笑。
作为一个注定属于暗夜、与邪蛊共生而长久活着的早已不算是人的“人”,他总觉得每一丝阳光的照拂都是分外的恩赐,而她是阳光下一切美好而又不属于他的东西的具象化。
她的每一次触摸、每一个笑,都像是神明的赐福。
只有属于白昼、属于阳光的人,才会像她那样笑。
他只是很喜欢看她,是一种对本不该有幸得到的珍贵之物的、近乎上瘾的欣赏与贪图。
——至少,多年以来,他真的单纯就只是想多看她一会儿而已。
在看的过程中潜移默化记住了的这种甩开敌人的跑步技巧,他自己居然会有能用上的一天,这一点他万万没想到。
而且现在,这几乎成了救他性命的技巧。
短短数分钟时间,完全不擅长短兵相接的他单靠着那点纸上谈兵初次实践的蛇形走位技巧,拖着那无敌的女尸在办公室的书架间来回绕了好几个来回。
中间难免有实在躲闪不及的时候,他被女尸抓中了几下肩膀和背部,脸颊也被女尸的指甲刮出一道浅浅的血口,但致命的伤终究没有。
终于,绕到第七圈时,他终于抓准了机会,一个急转弯引得那女尸狠狠一头撞在一个书架上。书架猛烈摇晃的当口他一脚踹上去推了一把,书架应声而倒。
趁着女尸被书架和一众书籍埋在底下重新挣扎出来的一会儿功夫,他终于有机会冲至卫生间门口。
“高雅!”
左手使不上力,右手还紧紧护着那个珍贵的录音机,腾不出手来拍门,他便也顾不上肩膀上的伤口正顺着手臂鲜血直流了,直接用肩侧撞向那扇已经破烂斑驳的木门。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高雅留在门内。
同样有生命绑定着的同伴在五号组,高雅此时没有任何犹豫的理由,必不可能为求自保而不敢开门。
卓玛唯一性命相连的队友晋美娜在三组。
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能将直接关系到姐姐性命的事押在旁人的一念之间上。
如果刚才高雅不是那样积极的态度,论打斗卓玛又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他或许真的会“吃”了卓玛,以免出来后里面有人不肯开门,把一切都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