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门里,一直抵在门上等着的高雅毫无疑问地一听见喊声便立刻拽开了门,伸出一条胳膊,揪住他的手肘使劲往屋里一扯,反手就又干脆利落地把门摔上。
“咣!”——“咚!”
接连两声巨响,一脆一闷。
第一声是门拍在门框上,第二声是撕碎了书架起身又追过来的女尸脑袋瓷瓷实实地怼在门板上。
女尸的脸差点被门板拍成平面,又一次。
高雅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用拖把杆把门别上,这才放心一点,接着才又注意到掌心里一片湿热,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沾了一手。
扭头再看刚安全进屋的“顾北”方才被自己大力拽了一把的左手臂……
草,正好薅住人家伤口?!
“对,对不起!泥……泥还嚎嘛?!”
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好心办坏了事的剽悍毛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然后她就发现,这人就好像痛觉神经死掉了一样,一点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别过来。——别说话,别吵。”
穆塔丝毫没有跟她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解释什么的意思,连句“我没事,早就习惯了”都欠奉,直接一个眼神过去,生生止住了妹子下意识走来想表达关心的脚步。
随即便又支撑起体力接近透支的身子走向离女尸撞门声最远的那个墙角,倚靠在墙上,开始对着录音机轻声吟唱起神秘而空灵的歌谣。
——他刻意地提着气,让那歌声的字字句句都尽可能清晰,同时也不让声音中带出一丝一毫伤痛失血下的虚浮……
****************
与此同时,五号组的那间病房里,除了鬼婴尖爪不断刺进血肉撕划的粘腻声音和黎明紧咬牙关的粗重呼吸,一室令人窒息的沉寂。
时间分分秒秒地走着,又因不断飞溅的鲜血而被拉得格外漫长。
——唯一没有回话的二组真的会那么巧拥有一个录音设备吗……
——还是说,支援不会来了,他们这组之前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眼下已是死局?
安宁和艾文雅全都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又强迫着自己不去想。
他们不约而同地紧盯着“田沃野”的表情。
一方面是关切着她的状态,以便在她支撑不住时替换上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除了隐忍疼痛之外,她的神情里还含着一种笃定。
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坚信她要的支援一定会来。而这份没来由的信任,让他们也莫名地跟着觉得心头稍定。
“嗡——”
终于,随着鬼婴再次从黎明腰后抓下一条肉来,三人的手表同时传来久违的震动。
[2-2 高雅:
一锅怒音机,大家班忙蹿给五组!](一个录音机,大家帮忙传给五组!)
“来了!”
艾文雅禁不住脱口喊了出来,立时去摸衣袋,却抓了个空,于是抽出手来又再去摸,反复几次,终于摸到了那经过三组和四组两次传递的救命的录音机。
她颤抖着双手按下按钮,老旧的机械瞬间流淌出柔缓的歌声。
虽然是古老的夜离语,一句都听不懂,但在那歌声的第一句响起的时候,无论艾文雅还是安宁都瞬间觉得,一定没问题了。
因为那实在是一首很“渡亡灵歌”的歌。
悠长哀婉而不凄楚,带着某种超脱生死的极致空灵,于空灵中又带着某种古老民族语言特有的原始与苍凉。
不知为何地让人联想起深山中的虫谷与竹林,联想到神秘而强大的巫神站在生死之间,戴着冰冷繁复的银饰与满身图腾,静立在月色下的冷雾里,冷眼旁观无数魂魄于歌声中如飞蛾似萤火般成群飞起,飘荡向它们应当归去的地方……
莫名地有些可怖,又有些神圣。
鬼婴凄厉的咆哮在第一句歌词响起的同时就戛然而止了,也停了攻击。
连绵的歌声里,它狰狞的小脸逐渐褪去黑紫,慢慢还原成一个正常婴孩的模样。进而它合上双目,神情变得平静,甚至随着歌声渐进,流露出某种厌倦与疲惫,某种对归途、对安宁的向往……
意识到录音就可以起效,自己不必再提着一口气努力学唱这引渡亡魂的歌了,黎明也慢慢松下一口气来,不由自主地在这熟悉又久违的歌声里渐渐闭上眼睛。
背后的疼痛已经迭加到开始麻木了,又或者是这温柔而慈悲的渡亡歌能抚慰伤痛,她竟然感到一种奇异的舒适与放松……
大量失血带来的疲惫是生理性的,随着她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陷入某种奇异的超脱,她紧紧抱着石中花的手臂便也不由自主地松开,脱力的身体软软地滑下去,最终一下瘫倒在自己淌了一地的血泊中。
——好像……这样死掉……就这样进入永久的沉眠……也很好……
——好想……就这样抛下一切……什么都不再牵挂……就这样……彻底地解脱……彻底地安宁……
无人救我18
“小田!田沃野!醒醒,副本还没结束呢!后面还有至少一个阶段,你要是睡过去,顾北他们不就白费劲了吗?!”
空灵的引渡灵歌停止了,有人焦急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腰后的大片伤口随着震荡传来阵阵越发尖锐的疼痛,割开那种诡异的、宁静而了无求生之心的心境,带来强烈的真实感。
再听见“顾北”这个假名,想起此刻自己身在何地,竹子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黎明一下回过神来,猛地睁开眼睛。
——大概是生怕这录音效果不够好,竹子唱这歌时太尽心竭力、心太诚了,以至于它的力量比寻常时强,再加上偏偏自己又有点失血过多脑子发蒙,才会不知不觉地被这歌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