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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些时候,下午睡得太香的弊端就彻底显露出来了。黎明躺在床上枕着自家人形抱枕翻来覆去良久,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她干脆放弃治疗,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抓抓头发开始换衣服,招呼原本也不是刚需睡眠的那位:“走!不睡了!出去遛遛,吃宵夜,聊天,享受美景,一会儿一起看日出!”
穆塔理所当然地全听她的。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在竹楼附近的树林里转了一小圈,没再往可能会遇到其他旅行者的更远处走,最后在小溪边坐下来,一边享用带出来的茶水糕点,一边用脚趾闲闲拨弄着凉丝丝的流水,一边闲聊。
此情此景,身边人又是这样的装扮,连她自己都换了一身跟当年初见他时那身差不多的运动背心配迷彩短裤,话题自然绕不开当年,还有后来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年头。
他们说起小时候桩桩件件的糗事趣事,从他跟着她“牙牙学语”练普通话,到她被他这个天生法师的某些习气震碎三观,因为他是个山沟里活了千万年的“活化石”,没见过现代科技,于是她不得不一边三令五申不许遇事不决扔火球,一边苦哈哈地自学维修各种烧坏的家电。
聊着这些,她时不时忍不住发出一阵又一阵毫不控制音量的大笑,光笑还不尽兴时就拍大腿,甚至越俎代庖去拍他的腿。
他便好脾气地纵着她,任她拍,只将一只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间或捧场地接几句话,无声地陪着她笑。
——他一向喜欢她那样爽朗地、鲜活地、肆意地放声笑。好像有热烈的生命力和永恒不灭的希望要从她体内破茧而出。
像她那双暖棕色的眼睛一样,永远明亮,永远有暖暖的温度。
这大概就和人类向往天空、夏虫憧憬冰雪一样,一切生灵都总是会被自己缺乏的、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吸引。他想。
就连他这种很难被定义的怪物也不能免俗。
她一直说到口干舌燥,脸也笑得有点僵了才停下来。见她有点累了,他便接了过去,唱起歌来给她听。他唱歌好听,或许是少数民族的种族天赋,她也喜欢听他唱,他知道。
于是,看着她闭着眼睛沉浸其中的享受神情,他唱了一首又一首。
都是充满异族风情的夜离族歌谣,空灵而又悠长,但没有那首渡亡灵歌那么空灵,也就不显得哀伤,只是令人沉溺地清澈、温柔、恒久。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歌词全是夜离语,可能还是古代夜离语。
“哎,你用夜离语唱完一段,换普通话再唱一遍嘛。”听到第七首歌,还是一句没听懂,她终于忍不住用环着他腰身的手拍拍他腹侧,像个难缠甲方似的临场加需求。
他却难得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翻译不了。”
说着不会翻译,他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而且白皙的脸颊微妙地浅浅红了一片。
“哦~”她将这神情看在眼里,顿时一副“你这样那我就懂了”的样子,大方地点头道,“行,那就不翻译吧。”
“反正呢,我就贯彻一个宗旨——所有听不懂的鸟语一律视为情话,所有听不懂的鸟语歌一律视为情歌。”
“行了,继续唱吧。下一首,继续表白不要停。我爱听。”
她大言不惭,公然调戏,还一脸坦然。
于是他方才还只是薄红的脸顿时越发红了,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捏一把她的鼻尖,又下巴靠在她额角上蹭蹭,浅笑着吐槽:“你是真就字典里没有矜持这俩字啊。到底咱俩谁才是深山里习俗原始的蛮族?”
她还要不甘示弱地还嘴,抬手去抚他那戴着一排银耳钉的、已经红透了的耳朵边。
“嗐~歪锅就得配破锅盖呗。——就你这种动不动脸红、还总自我评价过低、迷之自卑缺安全感的,那不就得搭配我这种胆大彪悍脸皮还够厚的直球选手?”
“真给你来个你们刻板印象里那种矜持婉约的汉人妹子、大家闺秀,喜欢你讨厌你面上都不好意思说,全让你猜,也没见识过你这种大自然气息略显浓郁的表达方式的,你撑得住?”
“哎,真的,别的不提,单就一样:她要是被你蹭一下直接吓得花容失色逃出二里地,你确定你不会安全感夸嚓一下碎一地,从此再不敢靠近人家,开始自责自厌自我折磨,心态一天崩八遍?”
她故意说得夸张,语气用词都夸张,并不认真,明显是逗。
他却是一边脸依旧红扑扑着,一边听得还挺受用,甚至下意识认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容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收不住。
“哦,对了,说到民族文化……”
逗着逗着,她却突然停了,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同时霸道地伸手将他的脖子一勾,直接掰过他的脸,一脸纯粹好奇,眸光却不易察觉地变得幽深。
“你给我讲讲。这个副本里的青木寨和现实中的你们比起来,魔改程度到底有多深?”
“蛊虫从活虫子变成药丸子了,这个我知道。你也说了,噬心蛊在现实中真的有。——那其他那些蛊呢,现实中也都有吗?”
“……比如,那个牵心蛊?”
安全区:幽谷小镇2(下章新副本)
“……假的。”
月色下,繁复华丽的圣子头冠下那排银片流苏投下阴影,覆在俊美近妖的男人脸上,令浅色瞳孔中的神色变得晦暗而幽微,眸光流转间的神情也因此模糊。
他只是很平淡地回答着这个好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温顺地满足着身边女子的一切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