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那么做,从最开始就是因为她要找个理由牵制住他、离他远点。
她早就想到了,如果不够幸运,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而她不能在他身边自尽剜心。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阻止她,而且她也不能让他亲眼目睹这个。
太残忍了,他会受不了的。
虽然仅仅是目睹她自挖心脏后的尸体对他来说也一样残忍,但是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匕首高高举起,狠狠刺下。
然而,刺到一半,却再也刺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他是以怎么样的速度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冲到她面前的。
因为跑得太急,身体又本来就已是摇摇欲坠强弩之末,冲到她身边后他没能再稳住身体,几乎是摔地单膝跪倒在了她面前,用那种惊惧、疼痛、濒临崩溃的破碎目光仰望着她,双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挥刀的动作制住了。
“不……”他痛到灰白的嘴唇颤抖着,一时艰难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口型哀求着。
可她却只能狠着心命令他:“放开我。竹子,你放开我。”
他果然依言松开了她的手腕。
目光中,他很显然地不想服从这道命令,但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这样做了。
但乖乖松开她手腕的下一秒,他便直直用双手攥住了她匕首的刀刃。
他攥得太用力了,仿佛怕稍留一点力都阻止不了她。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血涌出来,将新的伤口和之前放血化蛊时他自己割的那几道连成一片,像蜿蜒的蛇一样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下,最后从手肘处滴落,很快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泊。
“不……不要……别这样,求你了。”他用像是重伤濒死走投无路的小兽一样的目光看着她,颤抖着声音哀求着,“让我来吧,用我的……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连你都这样对我……总是,这样对我……”
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被逼成这个样子。
她心疼,她近乎下意识地将原本双手握持的匕首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去拉他的手,想抚慰他的伤痛,哪怕只是稍微也好。
可是,一边身体上不由自主地这样做着,嘴上,她依旧只能狠心地固执着说:“我没别的办法,竹子。你的心脏里有……用我的心,是最保险的选择。”
——噬神蝶寄生于他的心脉之上,在他的心脏里。如果用他的心驱动实验体,最终主导它的到底会是他的心志还是噬神蝶?如果是噬神蝶,他们就真的完了。
所以,用她的心脏驱动,而他负责坚持着回到“过去”,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于理,她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于情,她不怕死,但她不想看见他在她面前赴死。她道理都明白,知道这种情形下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但她还是很庸俗,还是本能地希望他活着。
“不,没关系的。”
他依旧死死地攥着刀刃不肯放手,甚至在她去拉他的时候攥得越发紧了,似乎是怕稍一松手她就会立刻将匕首刺进胸膛,就再也来不及了。
他越发紧张,越发用力地抓着刀刃,血也因此流得更快,更多。
“‘一念随心’,是随‘心’。”
“就算噬神蝶在我的心脏里,最终装进去的也是我的心和一整个噬神蝶,而不是我和噬神蝶的两颗心。——所以,最终控制它的一定会是我。”
“哪怕它的意识真的要跟我争夺,我已经跟它争夺身体控制权争夺了千万年了,它只赢过一次,可我赢过它无数次……所以这一次,赢的也一定会是我。”
“就让我做我更擅长、更有把握的事情吧……别再逼我了,好吗?”
“我做不到的,我不是真正的神,不是无所不能,也不是真的钢筋铁骨心如磐石……我会受不住的,我快要撑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
在列车上,他和茹音丹雅之所以会那么严重地身体不适,很明显不是单纯因为晕车,而是在上一次循环中的逃亡里,他们就已经大量使用过法术了。
当时间线从头来过,他们的记忆被抹去,消耗掉的法力可能也重置了,但唯独累加起来的系统惩罚是按绝对时间计算,依旧持续着。
只是或许晕车的难受与惩罚的疼痛搅在一起影响了判断,又或者副本对他们分辨痛楚类别来源的感知加以过干涉,他们两个都没能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上一次你肯定就是这样选的,用‘稳妥’这个理由来说服我。你的性格心志不会变,选择就一定也不会变……可是这次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就说明,上一次,我失败了。”
“是我无能……我总是会这样,交给我的使命总是不能顺利做好……”
“而且我现在不记得上次发生过什么了。再来一次,或许我还是只会原地踏步,我不知道该怎样努力改变……姐姐,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的。”
“所以,别再逼我作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了……那实在太痛了,我真的要扛不下去了……”
“总算这次我们还有交换角色的可能性,我做不到的事,或许你可以呢?——所以就让我逃避一次、软弱一次、做一次先走一步的那个吧……”
“好吗?求你了,就这一次……”
“姐姐,踩着所有人的血,踩着你的生命活下去,去寻找一线生机什么的,实在太累太痛了……你就纵容我一下吧,你心疼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