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呕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才勉强收住,接着是茹音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小声回答:“不知道……好疼啊……肚子疼,浑身哪都疼……还晕,想吐……”
“呕……”话没说完她就又呕了起来。
许是被这声音吵到,这时黎明便觉左手背上一凉,被一只冰冷得不似活人的大手握住了。
穆塔看样子是刚从半昏迷的昏沉状态中醒转过来,一边下意识地抓着她的手,一边正吃力地抬起头来,努力眨着视线依旧不完全清晰的眼睛打量周遭。
他抓着黎明的那只手掌心里全是冷汗,脸色更是惨白得不像话,两侧外眼角处噬神蝶的红纹全浮现了出来。吓得另外一边坐的陌生乘客以为他是什么副本怪物,也跟着脸色煞白,想起身换个座位又不敢,双手捂着嘴死盯着他,抖得不像样。
“你就先别操心了,都这德行了。”见他这样,黎明一把将刚挣扎着研究副本情况的他又按了回去,顺势将掌心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比她掌心的温度还要热三分。以他的正常体温而言,这就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发烧了,有点严重。你闭眼老实歇会儿,想吐就大方吐,别忍着。其他的都先交给我。”
说罢,她完全不给他逞强拒绝的机会,一边反握住他那只手安抚纾解地揉搓着,一边便将注意力放回了座椅扶手下疑似是她自己不知何时留下来的刻痕上。
——顺着那个“明”字再往后摸,接着是一个符号,一个躺倒着的阿拉伯数字8。
在数学中,它表示无穷大,但若论形状,它也像个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环……循环……?
再之后,是一排六个箭头,按顺序分别是上上下上下下。
在列车车厢里摸到上下符号,第一反应能联想到的自然就是上车下车。于是她抬头望向上方的线路板。尽管所有文字都被血手印糊住了,但从代表着每个站点的指示灯来看,这列车算上终点站,恰好一共六站。
箭头后面还刻有最后一个符号,不过摸索下来,她却疑惑了,完全没能理解“自己”想表达什么。
——是看不见纯靠摸以至于她摸错了吗?那最后一个符号,为什么会是一个……猫猫头???
“对面那个……还有那边三个女的……不是活人。”
就在她仔细辨认着作为扶手下刻痕都写了些什么的同时,穆塔也没真的如她所言那样安心休息把观察副本信息的事全丢给她,而是一边虚弱地靠着她肩膀依偎在她身上,一边仍挣扎着观察周遭,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嗯。”黎明微点了一下头,却没接这个茬,而是伸手从他后背和座椅之间伸过去,环着他的肩背将他越发抱紧了些,另一只手覆在他肚脐下一掌处,压低声音耳语着问他,“你现在具体是怎么个难受法?”
“除了小蝴蝶日常的闹腾,在减掉之前坐火车你正常晕车时的不舒服,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这儿疼吗?疼得严重吗?还有灵脉经络什么的?”
她自己没有法师们那套跟玄学相关的身体构造,但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小腹是法师们的丹府所在,灵脉则是像血管一样遍布全身构成循环,这点理论知识她还是知道的。
而在无限世界里,“能力者”们因为使用法术而遭到无限世界惩罚,疼痛感是以丹府为中心扩散开,顺着灵脉蔓延全身,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信息,很多旅行者都知道。
听她这样问,他当然瞬间便明白了她是怀着怎样的猜测。
而在意识到她问话中所暗示的那种可能性的同时,他突然蓦地生出一种既微妙又怪异的感受……
就好像,从方才开始,他的感知系统上一直笼罩着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让所有细节都变得混沌一片,而他因为深处迷雾之中,对这种混沌一无所察,觉得难受的感觉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笼统的。
可随着那种可能性被她点出来,那层雾气就好像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继而崩溃消散了。
他对各种痛楚不适的分辨能力重新变得清晰,进而无比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眼下这种近乎彻底虚脱的剧烈不适,是晕车感和极其猛烈的系统惩罚层层堆迭在一起的效果。
……可是,进副本之前他身上没有任何残留未清的使用法术的惩罚。这也就是说,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他用过法术了?!
而且这个惩罚烈度,还应该是用了效力很高的、他平时不会轻易在副本中用的法术,而且大抵用了不止一次?!
这副本不是才刚开始吗?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这样想着,他几乎下意识地挣扎着撑起一点身来,抬手去掐额头,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那段疑似应该存在但就是想不起来的记忆抠出来似的。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黎明自然也就明白,方才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于是她果断伸手,将强撑着身子刚从她怀里抬起一点身的他又摁回去了,同时低头俯耳,直白道:“这副本应该存在某种轮回,现在不是我们的第一次循环了,但不知道具体是第几次。”
说完,没容他再次撑着起身对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表示疑惑与震惊,她便一手搂着他由后脑到背上地摩挲着安抚“生病的小动物”,一手直接拉过他的手指,印着他往扶手底下的刻痕上摸。
她的字迹,他当然再熟悉不过。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副本故意留下的误导线索。”她用那种在外人看来纯粹就是在体贴关切他身体状况的姿态搂着他抚弄,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