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还有点紧张于一直以来关于牵心蛊的隐瞒被识破,怕她感到不适,讨厌他擅自这样做。
“值得这么惊讶吗?以你撒谎的水平,会被我识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
对他复杂纠缠着的情绪,她可能比他自己都更体会得清楚,于是伸出手来递给他,在他脸颊颈侧宽慰地抚摸。
“没关系,我明白你为什么下了牵心蛊之后不告诉我,不会怪你的。”
“因为把自己的一切拱手奉上,这礼物实在太重,一般人很可能不敢要,不敢负这个责。尤其还是你这种和噬神蝶深度绑定、有一定危险性的‘大礼’。”
“你怕我觉得有压力,怕我不愿意你付出到这种地步,这么卑微没自我。——毕竟,作为母蛊的宿主,只要我不想接受,一动念就能把它解了。”
“你多虑了,我不会解掉它的。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相反,我真的很庆幸你是个痴心到这种程度的傻子。”
她潇洒地抹去脸上未干的几滴残泪,颇为强势地捏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一抬,四目相对,露出一个自信又明丽的笑,甚至有几分嚣张的意思。
“毕竟,要是没有这个,想在这种时候拽住一个像你这样死轴傻犟又牺牲精神过于强烈、而且还武力值太高的家伙,还真不太好办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之前那么多次,我让你看着我赴死是因为情势所迫没有办法,所以你不怪我。这次也是一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也不能怪你?”
“不,我会怪你的。因为你说的‘没有办法’只是你以为没有办法,难道你以为的就一定是你以为的?!”
“——是,对抗小蝴蝶这件事上你一直都是孤身作战,它在你的身体里,没人能帮你分担。这么多年,你独惯了,习惯全都一个人扛着,这不怪你。”
“但你有没有想过,在无限世界这个案子上,虽然有机会回溯时间的人只有你,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为解决它而努力的人很多,可以与你并肩作战的人也很多。”
“你可以不信任其他人,但你至少应该信任我。而不是潜意识里就把我当成一个柔弱的、需要你保护的、做不了太多事的蝼蚁一样的普通人类。”
“你不能一边让我主宰你,叫我姐姐,叫我主人,一边又从骨子里小瞧我。”
“初次见面,我说我和爸爸妈妈是来带你走出那个永夜禁地的,当时你没回答,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信,你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后来呢?”
“第二次见面,你害怕自己再次发狂,宁愿留在那蹲监狱。我说你不会的,我保证你不会再失控了。你还是怕,对自己没信心。可是后来呢?”
“我说你不是怪物,你非觉得自己是,我说你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你觉得我是在说好听的宽慰你。可是后来呢?至少在咱们家,在我身边,你就是可以正常生活,不是么?”
“这么多年,你认为不可能、没办法的事,我做到的还不够多吗?嗯?”
“所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学会,在你觉得没有办法了的时候,开诚布公地跟我说说,来问问我?!”
“在副本里你说你扛不住了受不了了,求我替你承担一下那个最痛苦的角色,我还挺高兴的,觉得我们家犟驴终于长进了。结果呢?进三步退两步,又给我出溜回去了?!”
她字字句句地数落着,每一句都像是指责,但每一句又都不是指责。
他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地听着,乖顺地靠着她抚摸他的掌心,眼帘微垂,幽深无光的眸色显露出无力与迷茫,显然他到此刻也还是不觉得这重复了千万年的死局有什么更好的破局之法,但他不打断,也不反驳。
他甚至享受这样被她数落。因为每一句数落都是在乎,都是舍不得。
哪怕到最后还是少不得用命去填,能再最后听听她的数落,也挺好的。
——这既一片痴心又缺乏求生欲、只顾着享受她的在乎不舍情感流露、对她言语中暗示着的保他性命的方法好奇心寥寥的熊样,直接把她给气乐了。
“啧,我还给你骂爽了是么?”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毫不客气拧了他一把,拍拍他的脸颊,示意他提起精神来好好听着,“听好了,现在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说你以为的就只是你以为的,为什么我总能做到你以为不可能的事。骂你死轴傻犟,你到底傻在哪了。”
“重复了这么多遍,拼了命地做出了这么多尝试,你难道就从没发现,还有一种情况是你自始至终都没尝试过的?”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
“每次你刷回来,无限世界都已经因为爸爸当年的牺牲而存在针对法师的压制了。然后你每攻击它一次,这种压制就越强,直到最后发展成现在这样,你能用出的法术杀伤力只是现实世界中的一成。”
“也就是说,你只知道法力被压制的情况下,即使是最开始那种最轻的压制,你也不可能在不自爆的情况下摧毁它……可如果是真正全盛状态的你呢?你从始至终都没试过,在完全不受压制的情况下跟它打一次。”
这话出来,穆塔的神情却是更加疑惑了:“可是……”
可是凌翎的时光机最多就只能回溯七年时间,注定没法将他送回黎朔还没有牺牲的时候。无论怎么重新来过,那因黎朔而产生的压制都是必定一直存在的?
黎明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解释,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问题,说的却是:“知道吗,其实你没有低估灵摆,你低估的是我。——她对你的法术抵抗力不怎么样,也不是她先醒来叫醒的我。是我在你离开后不久就醒了,她是被我弄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