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走了,我往后的余生都会在思念你,思念一个永远都见不到了的人中度过……甚至可能,这些年的记忆这么深刻,这么美好,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可能连忘川水都未必能完全洗得掉了,我或许会生生世世永远永远思念你,又永远永远找不到你……”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这样对我?”
一切粉饰太平的从容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戳破了,他那双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淡泊的眼睛里终于还是蔓延起痛楚与悲伤,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她口中她的未来痛的。
“……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突然没有力气了一样在她脚边单膝跪了下来,用一种无助的、脆弱的、哀求的目光仰望着她,握着她的手腕,喃喃着说,“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没有别的办法,我都已经试过了。”
“之前那么多次,你明明知道那有多痛还让我一遍遍承受那些……那时候你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别无选择。你也不想,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现在也是一样的……所以,就当是我恨你了,这次是在报复你也好……你也别怪我。”
“你的人生还很长,生生世世就更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你这么好,爱你的人会很多很多。或许你很快就会遇到更好的人,比我好,比我省心,比我有趣,比我更会照顾你,更能让你快乐……”
他几乎是在祈求,祈求她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爱人,彻底地取代他,让她不再在乎他,像许多许多年前他的亲生母亲和幼时伙伴那样,渐渐把他忘了……
这样至少她会活得好。
她好就够了。
“不,不可能了。”她在风的束缚与拥抱下微微地摇摇头,既温柔又残忍地苦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不敢说绝对不会有别的人比你省心比你有趣,比你更会照顾人,更会哄我……但有一点我百分之百确认。”
“这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痴心到这种地步的傻子,能仅仅因为想时刻知道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就把牵心蛊的子蛊下给自己母蛊下给我,从此心甘情愿地认我摆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给我……”
“而且还是给了一次又一次。”
这话一出,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近乎悚然地瞪大了。
她则定定地看着他,腮边还挂着泪,却渐渐地拉开一个英勇坚定的、不容反抗的、成竹在胸又势在必得的笑,用一种主宰者的口吻轻声说:“放开我。”
“你不可能违背我的意志。穆塔,我命令你,放开我。”
希望
青丘狐话那个副本里,荣娇有句话说错了。
牵心蛊并不是只要用了就必被反噬的恶蛊,而且副本对它的分类也没出错。它的的确确是一种情蛊,最情蛊的情蛊。只不过那个副本里的所有人,都把它用错了。
它唯一正确的用法就是将母蛊下给爱人,子蛊下给自己。因为足够支撑起这种情蛊的爱意,从来都不是“我爱你,我要你必须属于我”,而是“我爱你,所以我希望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奉献。
太多人都只在意它那能令子蛊宿主无条件“爱上”母蛊宿主的特殊能力,因而把它当做得到思慕之人的利器,叫人像杨印那样,瞬间就突兀地爱上了。
可事实上,当它被“正确地”使用时,这蛊下了没下,其实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因为能够撑起这种情蛊而不被它反噬的爱意本身,就已经比它创造出来的那虚假爱意深刻得多得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她都从没意识到穆塔早就在他们之间下了牵心蛊,因为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很喜欢她,予取予求,她想对他怎么样他都甘之如饴毫不反抗……
她甚至都没好奇过他给她下的那是什么蛊。因为她知道,不管那是什么,穆塔都绝对绝对不可能给她下对她不好的蛊。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呢?
大概是看到牵心蛊的简介,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种蛊,并且那个预知对方即将遇到危险的能力和他的那个实在太像了。
然后就想起,回忆起那个他亲手杀了她的记忆碎片时,他的几乎处于应激状态,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要从她身边逃离、保她安全,结果她喊了一句“站住”,他竟真的站住不动了。
所以出了副本之后她问起现实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牵心蛊,他说没有,但她看得出来他在说谎。
再然后,最后那个副本的第二次循环,她又想挥刀剖心时,他抓着她的胳膊,情绪那么崩溃。她说“你放开我”,他也真的放了。
如果他能拒绝,他肯定不会放手的。
事实也是,他放开了她的手臂,但紧接着就将她手中的刀刃攥住了。
——她说的是“放开我”,刀子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算是“我”。
那时候她就完全确定了。
果不其然,随着她掷地有声的命令话音落地,一直像个既温柔又霸道的怀抱一样束缚禁锢着她的风瞬间便放松了。
她立刻撕下一块衣襟,拽过他那只流血不止的手臂,迅速加压包裹。
他对包扎伤口的痛恍若未觉,依旧单膝跪在她身前,仰头注视着她,眼底里有未消的震惊,还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担忧、惶恐、无助、依恋……很多很多。
他知道他自己选定的神明与主宰者想要留住他。他领情,受用,并且多多少少地有点期盼她真的能够留住他。但同时他的理智又让他觉得,她只是一个弱小的普通人,她做不到的。所以又怕她太执着于想留住他,太偏执鲁莽,最后导向最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