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闭眼。”秋一扭过头看他，“我会害怕。”
“好。”
慕归舟便睁着眼，仔细感受自己的灵力流逝的速度，不慌不忙地思考着，清亮如水的眼睛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血雾。
大漠的属性是土, 克土的是木。
其实他有木属性的古木结晶, 但一直没有吸收, 木系灵根尚未达到顶峰, 有些遗憾。
不过除了木，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越来越慢了，它今晚吃了太多人，快饱和了。
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分不清是沙漠的光映照还是眼睛原有的颜色。
“秋一。”慕归舟轻声喊他的名字。
秋一握紧他的手：“我在。”
“你不要怕我。”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秋一笑，“我唯一会怕的，是你出事。”
不远处的蜃的血光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珍珠一般莹润的光泽，圣洁而唯美。
光芒越来越亮，两个人都不由被吸引，同时望了过去。
光华散尽，巨大的贝壳竟然幻化成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清俊的男子，他不大会走路，每一步都艰难至极，一点点挪向慕归舟，到了他身边的时候，像是耗费了巨大精力，坐在了沙地里。
他的腹部从中间被掏出一个大洞，虽然不再流血，但可以看见被撕扯开的肉和骨头。
他去拉慕归舟的胳膊，却半点都拉不动，去扒沙子，沙子也不听他使唤，只能颓然地坐着，眼里满是歉意。
“归他疯了，我的话也不听。”似乎从未同人交流过，他咬字很慢且发音古怪，只能勉强辨认出在说什么，“抱歉，你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你。”
慕归舟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跟秋一交流完全是靠神识，没有办法理他。
不过也没有时间理他了。
在感受到大漠吸收灵气的速度越来越慢时，他的身体渐渐被黑色的魔气笼罩，大漠毫无所觉，依旧在缓慢吸食。
当它之前从慕归舟身上吸收的灵气尽数转化成魔气后，它才察觉到不对劲。
它是地生天养，日月精华灵气孕育出来的生命，魔气与他严重相克。
汹涌的魔气找不到出口，在疯狂乱窜，它吸收也吸收不了，排也排不出去，而且仍然有魔气在缓慢输入，根本不受控制。
再不控制，即使是无边无际的大漠，也会爆体而亡。
但并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大漠太大了，它可以一点一点将这些魔气排出去，只是要花上成千上万年。
可惜没有那么多成千上万年的时间了，因为在这些魔气之中，竟然隐藏了天雷！
天雷可不是普通的雷，是渡劫修士的考验，蕴含的已经是天道的力量了。
而纯净的属于人族修士的天雷，撞上不可相容的魔气，被人刻意引导之后，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慕归舟骤然间从沙漠之中一跃而起，将一个透明的光罩罩在“蜃”的身上，再揽住秋一的腰，将他抱起来，在半空之中踏剑而立。
下一秒，巨大的爆裂声响彻天际。
天雷和魔气引爆了大漠，剎那间整个大漠炸裂，尚未褪去血色的红沙，一波又一波地在天地之间飞扬，几乎要直破苍穹！
苍苍茫茫的大漠之中，燃起一道又一道烈火，火焰冲天，将黑夜完完全照成了霞光满布的傍晚。
“你要信我。”慕归舟的声音终于流露出疲惫和虚弱，但眼睛亮得惊人，可以让人忽视他身上的魔气。
他的眸中映着烈烈火焰和已经微不足道的星辉，迭加上自己本身的明亮，远胜过世间所有的光彩。
似乎因为魔气和灵气都枯竭，他抱着秋一时，将全身力量压在对方身上，自己已经虚弱不堪。
秋一拥住他，缓缓拍着他的背：“下去吧，飞着太消耗了，你要好好休息。”
“有更快的休息方法。”慕归舟声音轻如烟，“你亲我一下。”
秋一没有拒绝他。
这不是撒娇，也不是耍赖，他身上的液体似乎都有奇效，亲他的确是一种补充。
背后通红的天空低垂，几乎要压到他们身上，下方是熊熊燃烧的大漠，混着飞扬的浓重尘埃，在这一刻统统变得渺远又虚幻。
他们立于天地中拥吻，仿佛世间只剩下最后两个人。
* * *
站立对于蜃来说实在困难，他坐在沙漠之中，慕归舟跟秋一也陪着他坐下。
他的身体趋于半透明，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漠已经死了？”三人沉默片刻，还是慕归舟最先问，可惜他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引导者，一开口就让别人身体一僵。
蜃沉默着点点头。
慕归舟说了一声“抱歉”。
“不关你的事。”蜃努力组合自己的语言，缓慢打断他，“他那时已经疯魔了，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了你。”
是公平的竞争，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摊开紧紧握着的掌心，里面躺了一颗晶亮的石子。
“他自己也有所愧疚，你要救我，他却要杀你。”蜃垂着眼低声道，“这是他最后留下的，给你的补偿。”
慕归舟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这个，是我对你的感谢。”蜃又摊开手，这回掌心躺着的，是一颗圆润光泽的珍珠，“是我修炼出来的，那些人最想得到的空间之力，留着也是祸害。”
慕归舟却没有接：“你应该自己留着。”
“我也要死了，留着也是祸害。”蜃说，“可是你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会救我的人，你一定是个好人。我想，它应该最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