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亡魂又飞快跑了下去，离他十丈远。
奈何桥上只剩下一位老人，慕归舟听过传说，这一定就是孟婆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自然是冥界。
他永远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秋一，是被包裹在火焰中，而方痕也清楚地告诉过他，秋一是被天火烧死的。
但天火虽然厉害，终究是上神留下来的东西，不至于连魂魄也会伤到，所以秋一的魂魄尚在的话，应该是会来到冥界等待投胎转世。
只是秋一的体质特殊，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死后会来到冥界，只能先碰碰运气。
孟婆心里发怵，眼前这个人的气息太过恐怖，她能看到，此人身上有新鲜的上千条人命，外表是他的伪装，邪魔才是他的本体。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沉稳道：“你是活人，奈何桥不渡活人。”
“我知道，我没打算过。”慕归舟温声道，“我只是想来打听一个人。”
孟婆的面前出现了秋一的真容，慕归舟问：“他来过么？”
“没有。”孟婆呆了片刻，果断摇头，这样的容貌，只要见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她很确定没有来过。
面前的人换成了一只朱红色的小鸟：“那他呢？”
“也没有。”很普通的小鸟，但也没见过，她的记性还是很好的。
慕归舟松了口气，对她说了声多谢，甚至眉眼微弯：“幸好，他没有来过。我真怕他……喝了孟婆汤，忘了我。”
只要秋一没有忘了他就好。
他竟然会说“多谢”……
真是个虚伪的邪魔。听说越是邪恶的存在，越喜欢装成好人。他们很是享受这种落差感。
“那么，一个人的魂魄进了冥界，除了奈何桥，还有可能去其他地方么？”慕归舟坚持不懈地问。
孟婆犹豫了一下，如实告诉他：“执念太深者，不愿意忘记过去，投胎转世，只有投入忘川河。”
他垂眸，看见忘川河中，是无数痛苦挣扎的冤魂，他们一次次从浑浊的河水中冒出头伸出双臂，又一次次沉没下去，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他抬起手，准备寻找秋一的气息，却有一个清冷的女声阻止了他。
“不用再问她了，你要找的人，根本就没有来过。”
慕归舟偏过头，朝声源寻去。
奈何桥的另一端是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之中，隐约有一个身影渐渐显现，容貌有些陌生，但一定在哪里见过，正平静地望着他。
“早知会有故友造访，等候多时。慕归舟，许久不见了。”
* * *
慕归舟入了座，懒得打量四周：“这里要亮堂许多。”
“毕竟是冥界。”对方与他相对而坐，头也不抬地给他斟了一杯酒，“不要挑剔。”
“我不喝酒。”
“这是水。”
慕归舟便尝了一下，平平淡淡，冥界的水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你竟然是冥王。”他放下杯子，这才道。
风灵已经不再是孩童的模样，长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穿着纯黑的长袍，束着华丽的发冠，长发垂到腰际，只有眉眼嘴巴还能辨认得出，倒是跟风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短短百年时光，她从一个修为皆废的鬼修成为冥王，怕是也有不凡的奇遇。
风灵道：“你也是，比我想象的修炼还要快。然而我毕竟曾是妖王，有底子在，你不一样。”
慕归舟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看到的。”风灵说，“你忘了我有双‘鬼眼’么？可以窥探天机。”
慕归舟抬眼望向她，笃定道：“你看见了他在哪里。”
“我没有看见，这等天机我窥探不得，但我能猜到。”风灵又给他倒了杯水，“你也能猜到。”
慕归舟便不说话了，握着杯子，半晌才出声：“我不确定。我了解的太少了。”
风灵微微点头：“的确，常人能知晓的太少了，也是我第一次获得‘鬼眼’时不知道怎么使用，无意中窥得秘密，才能猜出来。”她望着慕归舟，对于他身上的魔气没有任何意外，“幸好，你没有成仙，而是选择了成魔。为什么？你明明就差一步的。”
慕归舟坦然道：“因为我看过自己的结局，我成仙过很多次，但每一次，在飞升后都被诛杀。”
他一飞升，身上的魔气就会被神仙发现，他被视为异类，视为恐慌，必须诛杀，最久的一次，也只坚持到了成为下仙。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够不够对抗整个仙界，毕竟在五千次结局里，他最强的一次，仍然是被所有上神围攻诛杀。
他成仙，只是个死局。相反，成魔还有一线生机。
“原来你已经看过了，那就好办多了，省得我再告诉你。”风灵道，“我也从‘鬼眼’中看过了你的五千次结局。”
第84章 天机
冥王正殿之中没有一只鬼, 只有他二人，在沉默的时候，安静得空气都近乎凝滞。
“可是这五千次, 没有一次有秋一。”慕归舟低声道, “这不对，我明明跟他相遇相知，这些年从未分开过，即使他会离开……怎么可能会没有他？”
他跟这个小女孩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她是秋一的朋友，也就是自己的朋友, 他有预感，对方一定知道真相。
风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对仙界了解多少？”
慕归舟道：“半点也无。”
他所看到的, 只有满天围杀他的神。
风灵用手指在纯黑的圆桌上划出一道暗红的光线：“仙界分为上界和下界。”她在自己的一方点了一下，“下界是一些上古神兽、家族或者不问世事的仙神所住的地方，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