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殿下可是脾气见长啊!”沈千重推开被吓哭的怜玉,像头发怒的豹子般站在许云阶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一臂距离。
若是他出拳,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便能打死病怏怏的许云阶:“你应该尽力讨好我,而不是惹我生气。”
“我讨好你,你便能让我见端王府的人?”许云阶目光灼灼,丝毫不怯。
天知道他夙兴夜寐辗转反侧,尽是沈千重在骗他,端王府的人已经死光光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原本便是孤身一人还好,可若是忽然之间变得孤身一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许云阶目光诚挚,“云阶命苦,请将军垂怜。”
他强硬的态度变得软弱,声音也可怜下来,沈千重狠狠一愣,暴躁地揉了一把脸,远离他两臂距离。
许云阶紧追一步:“将军要我如何讨好?”
许云阶问得直白,沈千重却不知所措。
他喜欢这个男人,讨好自己对于许云阶来说简单直至,他只要看着他,拿捏一些他的心意,他心肠便硬不起来,只能俯首称臣。
可是这些心意他不能说。
他说不出口许云阶便不知道,不知道便对如何讨好他无从下手。
许云阶见他半晌不开口,走到桌边将他的筷子捡起来洗干净,卷起鱼片举到他的唇边。
“我以前朝太子身份,做小伏低,伺候将军?”
据许云阶所知,这个宿域重将少时很不得志。年少不得志穷困潦倒之人,其中会有这么一两个,有喜欢看高位者跌入尘埃,金贵者躺入泥潭的癖好。
若是沈千重有此爱好,为保端王府无碍,他不介意这样做。
不过这位将军好像不喜欢。
沈千重将筷子挥在地上,冷声道:“你好好吃药,好好听大夫的话,好好活着。你活几时你的家人活几时。”
他说完便走,脚步很快,像是落荒而逃,踉踉跄跄的。
许云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看向坐在地上哭的孩子,将她扶起来。
“哭什么,这世道如此乱,活着已经是很好了,再哭,把福气都哭没了。”
小丫头没见过沈将军这么可怕的人,哭得喘不过来气,她跟在许云阶身边已经几个月了,依赖这个人,吓得抱住他的脖子哭哭啼啼。
“殿下,我,我怕。”她声音软软的,身子小小的,“将军会杀人,会杀人的。”
许云阶垂在两边的手无力地抬起,抱住这个哭泣的女孩。
他曾经动过娶妻的心思,但是人家没看上他。
若是那时婚事成了,生了孩子,该是有怜玉这么大,他会有个小小的儿女抱住膝盖,笑着向爹爹讨糖吃。
妻子。
婚事。
孩子。
家人。
羁绊。
许云阶松开手,拍了拍怜玉的肩膀,声音如初道:“叫人将东西收拾了,便下去吧。”
他收回手站起来,可是小姑娘还是在哭,小脸哭得眼泪哗哗,声音抽抽搭搭,头发上戴的两朵小珠花颤啊颤的。
怜玉只有四岁,怕他嫌她小,往大了说岁数,可是不管真的假的,都是他还未去川临城的年岁,什么也不知道,整日惶恐难安。
他心肠再次软下来,对小丫头再也心恨不起来,不甚宽厚的手掌放在怜玉肩膀上,道:“莫哭了,明日给你糖吃。”
有糖吃,怜玉擦擦眼泪,乖巧地看向许云阶:“殿下会给吗?”
“给的,去叫人吧。”许云阶将她扶起来,指着桌上饭食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先吃了再去叫人吧。”
怜玉眼中有了欢喜,将桌上一盘鸭子肉抱在怀里,许云阶站在她身后道:“喜欢吃这个?”
“家中弟弟喜欢,我没有吃过。”怜玉眼中些许落寞。
用姐姐换弟弟与用哥哥换弟弟,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许云阶出了会儿神,想起那年许云深也有资格入东宫,而且官家更属意于年纪小的,可是父母怜云深年幼。
记忆飘远,但是不清晰,许云阶抚摸怜玉的头顶,道:“那以后便都有鸭肉吃。”
“好诶!”怜玉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叫人了。
许云阶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费尽心力将沈千重引入屋中,可是目的没有达到,心有不甘。
他夜里难以入眠,像是死般难以呼吸,每当进入睡中,心中便生出惶恐,继而被惊醒。
可是人都要睡觉,不睡觉会死,他心烦意乱地从床头睡到床尾,再从床尾睡到床头。
一夜中断断续续睡了少许时间,天便亮了。
寄居人下,他不敢造次也不敢乱走,一连几个月以来都只是在这个院子里活动。沈千重不来找他,他便见不到沈千重,更谈不上说话。
昨夜还是两人说话最多的一日。
而现在,他要讨好沈千重,以此来换取关于端王府的消息,或许,或许还能知道官家,官家是否还活着。
许云阶看着外面的雪,对趴在桌上瞌睡的怜玉招手,道:“过来。”
怜玉握好拳头,噔噔噔跑过来,扬起笑脸道:“做什么啊殿下?”
“昨日说了与你糖吃。”许云阶掐住她的脸蛋,“我给你些钱,你去买些糖,然后去将将军请过来。”
怜玉手指自己,惊奇道:“我吗?我可以将将军请过来吗?”
沈千重会不会过来许云阶不知道,但是他总觉得这个人……这个人,嗯,这个人对他如何不好说,但是他觉得沈千重会过来。
怜玉道:“殿下不可以去找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