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许云阶掐他脸上肉蛋,“我是阶下囚。”
怜玉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过许云阶知道她不懂,去柜子里拿支簪子给她:“去吧。”
“哦哦。”怜玉跑了,跑出院外看见四丰。
四丰比她大不了多少,将她当作小妹妹,总是笑眯眯的。
怜玉跑过去,扬起透红的笑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四丰哥哥,殿下赏我簪子叫我买糖吃!”
“簪子?”四丰拿起玉簪,对着雪光一照,“不知人间疾苦的郡王爷啊。你把簪子给我吧,哥哥给你买一辈子糖吃。”
“真的吗?”怜玉激动,拉着四丰就往外走。
两人跨出拱门,沈千重正从游廊走下来,手里提着花篮,显得他丰神俊朗,眉目含情。
“做什么去?”他招手叫两人过来,看向四丰手里的簪子,勾手让四丰给他。
簪子是好簪子,白玉制的,温润细腻,不过做工略有粗糙,像是未请工匠,自己在家里做的。
沈千重目光打量:“殿下给的?做什么去?”
怜玉怕他,躲在四丰后面不敢说话。四丰将她挡在身后,拱手道:“将军,殿下那这簪子哄小丫头高兴的。”
怜玉探出头:“殿下叫奴婢买糖,然后请将军去找他。”
叫我去找他?沈千重将簪子丢进花篮,风流自信地摸了两把头顶,咧着嘴角笑道:“糖嘛我们将军府有的是,四丰以后将这丫头的糖包了。本将军去找殿下。”
他掸掸衣袖,得意忘形地往前走,弯腰钻入拱门又倒回来:“殿下可有说找我何事?”
怜玉可怜巴巴地摇头。
沈千重侧目想了想:“端王府的人可好?”
四丰道:“回将军,前朝许氏凡是端王府的男人都在军营看管,女子安排在绣店。”
“嗯,这便好,这便好。”沈千重提着花篮很快走到许云阶的小院。
院子偏僻,但景致不错,有一处高楼,只要登上去便能俯瞰这个将军府邸,门边还种了几丛竹子。
他进门,搓搓手。
许云阶半斜在榻上看书,余光光影一黑,他抬头看去,心中讶异,沈千重竟来得如此快?
他立刻穿鞋迎上去,接住沈千重手中的花篮放在桌上,指尖相触,沈千重心尖发颤,瞪着许云阶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许云阶吓了一跳,手掌撑在桌上后退一步,不明白这位将军在发什么疯。
“将军?”他心跳如擂鼓,手肘衣料擦过花枝不由得看过去。
是一篮子梅花,枝枝鲜嫩含苞待放,开着的花瓣中还有细雪,适合拢在手心把玩,然后揉碎掐出汁水来。
“将军是要插花吗?”
“给插吗?”
反问完毕,沈千重十分自弃,昨日殿下不过说了一句颇有争议的话,他便一夜绮梦、晨间早醒,怎么到现在还不正经!
沈千重坐在桌边把茶当酒喝,不在意道:“今日进宫,皇兄看御花园梅花开得不错,赏我两枝。怜玉说你找我便带来了。”
宿域皇帝李惊天是沈千重的表哥,叫一声皇兄算是恩典。
许云阶抿嘴:“我想讨好将军。”
他又说这个!
沈千重双手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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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冬雪寂然,红梅静开。
许云阶和沈千重相对而坐,略有尴尬。
许云阶实在是不想与不相熟之人高谈阔论,何况是沈千重。
国破家亡,血海深仇。
他没有想方设法杀了他,就不错了,整日里给好颜色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是他有软肋,沈千重手里握着他的家人,他得委曲求全,一定要这样做。
沈千重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有点好奇他在想什么。
许云阶是端王长子,在他三岁时其汤皇帝无子便令端王府送个孩子进宫,他是不被看好,但是被送出的哪一个。
不过后来其汤皇帝有了亲生儿子,他这个儿子当然不会再受到重用,寻了些不知真假的错处便送去川临城,下旨幽禁,出城那日无一人相送,更无一人去看他。
沈千重实在想不出许云阶和许氏众人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血浓于水吗?
沈千重这人没什么亲朋故友,对血缘也很淡漠,想不懂的事情,便不再多想。
他看着许云阶,目光从苍白纤细的脖颈移到紧张地抓着膝盖的手指。
雪白修长的手指抓着青色的布料,布料上绣了一丛墨竹,沈千重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枝狭窄开着的梅花,戳在许云阶手背上。
此举过于轻蔑。“将!将军!”许云阶站起来,慌忙往后退。
假的墨竹,真的红梅,惊诧的低呼,倒在地上翻滚的圆凳。
屋内地龙燃烧,沈千重忽然觉得很热,蹭的站起来夺门而逃。
他喜欢许云阶,发了疯的喜欢。
可是殿下是高不可攀的花枝,他只是树根处被人践踏的烂泥。
有时候花是会落在地面,伴着微雨和死亡,然后被人踩进泥里,被蚯蚓爬过,腐烂变脏,变成比烂泥更加入不了眼的东西。
可那是许云阶,就算是花,他也不能让他落下来。
沈千重落荒而逃,许云阶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提花篮追出去,左脚跟踩在门槛上,右脚尖没能迈出门槛,绊了一跤。
沈千重吓一跳,扑过去躺在地上当肉垫。
殿下好轻啊!
许云阶惊魂未定,被沈千重扶起来后大口喘息,手握着沈千重的臂弯将自身重量交付过去。
他的身子不好,受不得风霜,受惊之后被冷风一吹便开始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