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看着这个与方才外相上大相径庭的将军,皆是安静。
此人不愧是能做“三嫁之臣”的,竟是何时剃须换衣,做回他的俊美男子?
许云阶见今日主角到了,合合眼努力醒瞌睡,坐正了,顺从众臣的意思逼问道:“将军方才去了何处?”
沈千重露出讶异之色,道:“不是官家嫌臣仪容不洁,令臣先回家洗洗?”
许云阶想了想,自己确实嫌弃沈千重的长须,点头道:“爱卿们不必生气,将军爱美,人之常情。今日曲宴,爱卿们何必为难自己,将军胜利归来,定是过于激动才会如此,赵卿你说呢?”
赵家主君——端王妃的兄长赵敬忽被点名,有些措手不及,捏紧笏板道:“官家所言臣拜服,今日曲宴,臣只想赏花赋诗,钓钓鱼。若沈将军这般整洁英俊地站在园中,臣定是十分开怀,乐上加乐的。”
会看人眼色的都这般说了,那便是皇帝无意为难沈千重了,众臣罢休,不再同仇敌忾针对回来必是死局的将军,翘首以盼开宴。
许云阶见他们不再吵架,领着人逛花园。
春日景色明丽,日头不冷不热,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众人浩浩汤汤,和谐地说说笑笑,也算是君臣得宜。有眼色的史官已经记录下来,须得言辞优美,道出这是一个云龙鱼水、将相和睦的朝代。
半道有人跃跃欲试去钓鱼了。许云阶前几日才从温眠卿处学得钓鱼精髓,也颇爱此道,正要加入,后颈一温,看见那人时已经被贼人抱到了山石后面。
沈千重急吼吼抱住他,吻了过来。
他温顺张嘴,抱住沈千重的脖颈,靠在背后禁锢的手上,腰肢酥软。
沈千重的目光牢牢锁在他的颊边,又忽然定在他红艳的唇上,声音低哑哀求:“殿下……我想要……”
许云阶垂着眼,泪光剔透,单薄的皮i肉上泛着嫣红,湿润的嘴半张,轻轻呵出一口气,推了推他,道:“不行,有人。”
许云阶说完,反押着沈千重往山石里去。山石嶙峋,草藤横生,沈千重怕他磕着,也不敢反抗。
将人推倒在带着水的草地里,许云阶单肘抵在沈千重颈边,瞧了瞧这人乌发之上、石缝里开出的一朵紫色小花,觉得有些可爱,花可爱,人也不差。
笑一笑,许云阶抬手,不带狎昵地揉一把沈千重坚硬非常的手臂,拍着那隐忍的脸颊道:“将军此地解决,朕有事就不奉陪了。”
没来得及转身,有意玩心眼的人已经被那禁欲多时的人拉进怀里,动作下流起来。
沈千重眯着眼,危险地俯视身下人,神情如狼,额角青筋暴起,说出的话居然是温柔的:“不会有人来的,殿下……云阶……给我一次吧。”
许云阶:“……”
许云阶:“阿嚏!”
他捂着鼻子,侧过首,从怀中找出条帕子,用帕子包住鼻子,不带挑衅却带些好笑地抬眉,道:“将军是要我这样做吗?”
许云阶什么样沈千重都有兴致,可就是病了不能,尤其还是在外面,乍暖还寒的天气,谁知道下一刻天会不会变阴。
沈千重怕自己收拾不及,叫人病上加病了。
“不想就起来吧。”许云阶让人把自己扶起来,看他为自己整理衣服,恋恋不舍地抱一抱,摇一摇,亲一亲。
“如何病了,摸着也不热。”沈千重拉着他往外走,“有好好喝药吗?”
“喝了。”他乖巧应答,又说,“南边涌出一股流民,派人去安抚了。可惜多日前有人来报,流民已成气候,以一个叫陆溪的贼人为首,招兵买马,揭竿而起,已经击退我们五员大将。”
“我也听过此事,”沈千重扬眉,轻蔑道,“不过一个小儿,五千兵马足矣。”
许云阶顺势道:“那将军替我摆平了吧。”
本就是如此的。可沈千重蓦地回头,捏住许云阶脸颊,阴沉道:“你在给我下套?不……你是要调我出京?为什么?”
许云阶拍开他,整整衣袖往外走,瞥一眼愣怔的人叫他跟上。
一片阒然。
许云阶冷淡的令人生寒。
沈千重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前一刻尚甜言蜜语温柔似水,现在却摆出这样无情无义的姿态来。
做给谁看。
哼。
沈千重以为许云阶是有些在意他的,不说喜欢,但至少不厌恶,还可以是不排斥的枕边人。
可午夜梦回,身边人从笑盈盈到刀剑相对,只为杀他,次数多了,他都当真了。
毕竟……许云阶就是这样的——温柔地靠进他怀中,然后,将他杀死。
到了群臣赏花钓鱼的亭中,许云阶赞赏了两个臣子的词作,加入钓鱼,赵敬守在他一旁,和他闲聊。
“官家方才去了何处?将军势大,官家还是当心啊!”
许云阶如孩子般侧头看他,轻柔一笑,道:“爱卿说笑。”
朝中臣子有多半是先帝旧臣,除了那些李惊天入京时杀的、许云阶登基时换走的,其他各有本事守住自己的饭碗,说为民也好,说忠君也罢,这些人确实是做过些事实。
旧臣古板守旧,宿域人在他们眼中尽是些虎狼之辈,野心勃勃,不可结交,不可封官。
朝中的宿域之臣虽然尽数被斩杀罢官,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便是弃暗投明、拥兵自重的将军——沈千重啊。
许云阶揉揉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心,斜眼瞧了眼跟在别人身后茫然环顾的沈千重,无端被逗得一笑。
沈千重此人,可能这一生只有四件事,打仗吃饭睡觉,以及揣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