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阶并不熟悉沈千重,但沈千重似是很了解他,他说什么都能应对,等到他一时半刻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沈千重也能立即接话。他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这人也能懂。
许云阶不想沈千重靠自己太近,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没说两句便要警告一声。
“你离我远些。”
沈千重不以为忤。昨日他可是软硬兼施许云阶才答应与他一个房间,今日居然主动提及。
开心,很开心。
至于远些,沈千重想,两人迟早挨着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主动些,两人能尽快在一起。
窗外极光浮动,许云阶渐渐睡着了,沈千重如愿以偿地靠近,把人搂在怀中安心入睡。
两人睡到半夜,外面传来重物的坠落声,随后“踏踏踏”的脚步声重重响起,从楼下走到楼上,踹开门掠夺财物,顷刻间打斗声便喧天。
许云阶被惊醒,向外边一摸,枕畔还温着,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将军?沈千重?”屋内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门帘被掀起,窗边毛毡也被拉起,极光倾泄进来,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极快走过来。
“殿下莫怕,我在这里。”
许云阶被沈千重抱在怀中,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沈千重道:“外面生了乱,殿下待在房间别出来。”
沈千重拉起被子将许云阶裹住,抱起来放在门与墙形成的角,把一个锐物递过去,道:“殿下拿着,若有人进门不要出声。”
外面惨叫声此起彼伏,男子的惊吼声,女子的讨饶声,还有闯入者的桀笑声,然后是说,这个房间尚未看过的声音。
许云阶嗓子发干,发颤的手握住匕首,哆哆嗦嗦道:“我的包袱,我的包袱有匕首。”
沈千重用腰带将他的脚绑在被褥之中,无奈道:“这便是你的匕首啊殿下。”
许云阶“呃”了一声,拉住要走的沈千重,道:“你绑我做什么?有人杀进来我怎么办?”
“我在啊殿下。”沈千重两下将他绑好。
沈千重转头出了门,许云阶再说什么已经来不及,用肩膀抵住墙。
上房最容易遭劫,匪徒很快来到几间房前,跃跃欲试正准备大展身手,里面走出来一个冷峻的男人。
极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犹如地域爬上来的鬼魅。
匪徒不惧,正要用刀劈去,一只大长腿踹在他的肚子上,腿比刀长,他撞在栏杆上摔下楼。
沈千重上身往后倒,躲开另一个匪徒的长刀,不费吹灰之力,将所有匪徒踢下楼。
“宋家主,有我真是如虎添翼啊。”
宋子折在长廊另一头,形容有些狼狈,没理他,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对楼下道:“将人拴起来,检查货物。”
匪徒被解决,藏在暗处胆战心惊的人走出来,各自轻点人员与财物。
沈千重转身回屋,将许云阶抱回床上,解开腰带系回腰间,将松油灯点上,回过头时有些愣。
许云阶还没回过神,赤红的眼眶中隐约有些水光,匕首抓在手中,尖端在晃动。
沈千重两步走过去将人抱在怀中,人近在眼前,可是他脑子里全是前几世杀红眼踏破川临城,这人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模样。
第一世第二世,前程与恩情好像比许云阶重要,或者是他只有破了其汤,才能与许云阶有所可能,所以他破了他的国,将他锁在身边。
许云阶病得没有神智,他不知道他怕不怕。
第三世则是蓄意报复。
他配不上许云阶,可是不想放手,不能放手,不会放手。
但是许云阶一次一次将他推开。
他自卑,他狭隘,他人品低劣,让许云阶三世受怕。
他是知道城灭之时,里面的城民有多恐惧的,他不去想许云阶的恐惧,也躲避去想。
现在许云阶的眼泪顺着脸滑下来,湿润了他的锁骨,浸湿深衣,像是变成了一把刀,将他钉在耻辱的柱上。
“殿下。”
面对生死许云阶便是这样恐惧,那面对国破城灭呢?
他在想,许云阶也在想。
许云阶脑子不太好,这几年记忆一直在消减,但有一件事他记的很清楚。
仲夏夜,风也裹挟了燥,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宋子折那几日很不安。
宋子折裹着黑衣,蹲在门边,他要出门,宋子折也不让,只让他躺在床上,不要动。
可那是宋子折的房间。
许云阶不记得自己当时,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宋子折的房间。
但现在,他记起来了。
他养了一个不该养的人,惹恼了官家,官家不好直接赐死他,便派人来杀人他。
但是宋子折受了伤,他没死。
于是官家赐药,是枯荣。
许云阶痛苦地闭上眼,记起了宋子折与高深仪的初识。
她离家出走,路见不平救了宋子折,还因此被高侪发现,绑回了家。
“沈千重。”
许云阶汗淋淋地靠在沈千重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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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半夜风雪呼啸,哭声遍布整个客栈。
许云阶的哭没有声音,比起隔壁的鬼哭狼嚎算是斯文的。
但是越小声,沈千重越自责。
“殿下害怕?”
“临死关头,你不害怕?”许云阶锤他,“你还将我绑起来。你绑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束手无策。”许云阶咬牙切齿,声音很低,“你混账。”
沈千重太不是个人。
“你再绑我。”许云阶锤他,“你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