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花冬曾在温润的灵力中问过秋眠。
少年认真听过,道:“你知道,才会有机会。”他化出那把青色的琴,信手拨了几个音,“我这把琴,听的是因果。”
“因果报应?”
秋眠摇头道:“是读过往,推未来。”
花冬感慨:“那阿眠就是神仙了啊……”
秋眠轻拨长弦,慢慢说:“每一个人的过往、性情,或多或少会决定他在某一刻,做出怎样的决定。”却又道:“我听的八九不离十,可也依然无法达到境界。”
他定定看向花冬,问她:“决定的背后,还有什么?”
花冬的想法却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还有——
活下去!
花冬明明从来没有放弃求生,但其实她不知自己在执着甚么。
这就非常矛盾了。
是个人都会和她说:为何不活?
而她就会想,为何没有理由。
她胸中压着一股火,在她灿烂的笑容下灼灼燃烧。
不去想从前,就不会焚起。
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本能自保也好,她以为不去想这些,就不会过的那么艰难。
迩烛塔内,花冬用额头撞上灵镯,“阿眠,你不要听他胡说!”她吼道:“他就是个小人,为什么要你死,为什么?!”
晏司焰眸光颤动,末了颔首:“是,我是个小人。”
他原以为会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修士打上一架,谁知对方接受实在太过良好。
此人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白蛇子的命运在阵中生了异变,原本被丢在深渊下的人在晏府长大。
这是法则之外的破绽。
同时秋眠也想清楚了,为何自己会夺舍在这阵中。
阴差阳错之下,兴许是他身死道消时的一缕执念被这个阵捕获,恰好这阵中又有一个魂魄不全的,原本该属于他的一条命轨的躯壳。
没有经过洗骨的晏司秋与他后来的样貌并不一模一样,而他还是一个在真实世界本不该存在的人。
所以秋眠的神魂,才会与此躯壳有这么大的排异。
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虚假的重生。
花冬却只觉自己浑身滚烫,她哽咽道:“阿眠,你不要做傻事,还会有办法的……”
秋眠不答,摘下灵镯,对晏司焰道:“我用琴推演,已经纸化的活人无法出阵,他们的神魂经不住阵波的冲击,我线索不够,你有什么法子?”
晏司焰伸手指了指秋眠的琴,问:“你若可以以弦锁定人,以此为媒,我可将未纸化入心脉的人的症状逆转至初,出去后虽也要虚弱上一阵,但不会丧命。”
秋眠点了点头,另有青绿色的灵力琴弦向四面涌出,晏司焰抬手以手腕在琴弦上一割,血顺弦而流却不会有滴落。
霎时,塔顶内红青二色的弦交错如网,随着血液流失,晏司焰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而后摇摇欲坠,索性盘膝坐在地上。
“你知道会这样?”
秋眠察觉他命火将息,问道。
“恩。”晏司焰叹了口气,“只有这一次违背忤逆的机会了,也不算亏。”
晏司焰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从前他自诩能够报仇雪恨,至于阵中才体会到自己的狂妄与天真,除了延缓阵的恶化,他无计可施。
直到破绽的出现,碍于法则的禁言,他不可将真相宣之于口,便引导他们去往书院。
到头来,还是在依靠旁人。
一根弦也搭上了灵镯中的花冬,花冬一震,身上传来刺痛,但四肢的无力绵软感在逐渐消失。
她恢复了几分精神,愈发急切地想要出去,体内再度有灵力涌动的感觉,可奈何太过微弱,难以突破法器。
“多谢。”秋眠道。
晏司焰合上眼,气息已不可闻。
秋眠走至高塔的小窗边,他向下望了一眼,法则之力与陌尘衣集结的阵中灵气相碰,电光于其中游走。
而有又大火自塔下烧来。
那是与书院相同的,以怨念点燃的邪物。
它们冲着忤逆“神明”的晏司焰而来,也冲着外来的破坏者而来。
花冬也看见了,彻底要急疯,她几乎破音喊道:“你等一等陌前辈,阿眠,陌前辈会有办法,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你等一等他!”
“等他的不是我啊。”秋眠眨眨眼,因果琴在他手中鸣响至极致,激荡的灵力划开了一个出口。
他把晏司焰扔了进去,握了镯子走到那裂缝前,道:“本应魂断黄泉,阴差阳错,又窃居人世几日,认识你们,我很高兴。”
“骗人!”花冬流泪不止,“骗子!你早就计划好了!”
“你就当我心症无药可医罢。”秋眠道:“我好累,冬儿,我太累了。”
“你……你怎么……”
“好啦,别哭了,也许去到了外面,你知道了我是谁,就不会这么难过。”秋眠松开了手,叹息般道:“但依然很抱歉……”
灵镯坠入空隙,随之而逐入的是万千的灵光,那是阵中生灵的化身。
秋眠又再定位了一下陌尘衣的位置。
考虑到修士现在恐怕不大好,弦断三根,另给他开了一个快捷通道。
此时,浓黑的烟也升上了塔顶。
秋眠拉住剩下的弦,用力一扯!
塔内纸人尽数头首分离。
术法完全解除。
做完这些之后,秋眠放下了手,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下靠好,抚摸了横在膝上的琴。
火光映上窗纸,半晌后,秋眠低声道:“穿书局?”
自然没有回应。
其实他还挺想问一问,这种任务的处理方法,能评到什么级别,拿到多少积分,够不够他买那个可以喝下去就睡几百年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