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来的离谱,山神山神,却将神庙设在水中,实在教人诧异。
依那女子的话来说,山神大人住在湖里,送上山来的新娘也无需去?水下与祂照面,只要对湖水念上几声祝词,即可原路返回?。
丹月山被笼在茫茫邪气内,可在秋眠眼中,半山腰的村子以及这一片湖,却?干净地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似挣扎在黑夜中的火星子,将灭未灭,微弱的可怜。
说话间,陌尘衣的灵力已悄无声息地牵上他的手腕,朝他眨眨眼,无声道:咱俩一道儿。
已走到了这一步,这湖水不照也要照。
秋眠便与他上前,来到岸边。
青草尖上的露水滚落,湖中无风,如一面剔透的镜子。
秋眠将夺主剑的灵力逼在指尖,向那水中去?望。
谁知什么怪相也没有发生。
湖水中倒影出少年昳丽的容貌,却?也染上了一层清波。
可当他再度抬头?,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了。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云明宗的主峰后山,有一片桃花林,林东有大桃木,木悬一排五架秋千,出自一位新手师尊。
此?时,秋千架上跌了轻薄的花瓣,落在指边,是鸿羽般的重量。
远方云雾绕山,天色苍蓝。
“眠眠。”
清丽的女声从花木后传来。
秋眠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又咬住了舌尖。
“你?居然真的躲这儿来了啊。”
纪南月从花枝后探出头?,几缕长发让木枝挂住,还落上了几朵玲珑的花。
这位云明宗二师姐素来大开大合,也不在乎这个,就要随手去?扯,一边扒拉还一边说:“老三说你?会在这里,我?还当你?会去?药田那儿,老三,我?赌输了,你?想要甚么,速速说来。”
在她?身后,三师兄屈启不知为何却?已闷了个大红脸,好在他皮肤偏黑,让那桃花遮了遮,也便不算太显。
他侧过一步将那不老实的花枝挡住,自己?上手去?解那一段青丝,同时慢吞吞道:“师姐,我?想想。”
“那你?要好好想想,我?手上宝贝可不少。”又转过头?,笑道:“眠眠,发什么呆呀?”
纪南月说话时,总是会在尾音上缀一个语气词,那是幼年时讨生活残余下的习惯,让出口的话不至于?那般生硬,可以听?来乖一些?,时至今日她?再无需去?讨好看客,可久而久之,不论说什么都还是会添这调子。
她?似是刚从山外回?来,身上还有淡淡的火意,大步走到秋眠面前,把?住他的手,道:“这回?我?真的想好了,以后就只给人正骨,那什么针灸就算了吧,好歹我?正骨利索,是不是,眠眠?”
“嗯嗯,利索。”屈启颔首,又注意到秋眠的神色,道:“眠眠,不舒服?”
秋眠望着面前的二人。
渐渐视野便模糊了去?,烟雾般的桃花蒙上了水汽。
“这是怎么了?”纪南月一惊,“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师姐给你?出——”
顺溜地就要说“师姐给你?出气”,可转念一想,这气她?貌似真出不起。
平日眠眠虽也闹脾气,却?少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出来哭的时候,只有事因鹤仪君,才会如此?。
于?是纪南月只能干着急,朝老三挑了眉,屈启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半蹲下来放到秋眠手中,道:“眠眠,不哭,说说,怎么回?事。”
这是再显而易见的幻术了,甚至连因果琴也不用化出实体,一个弦音就能击破。
可秋眠的心,与这幻境一样?的软。
“二师姐,三师兄……”
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两人,却?想起他们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师姐说:快跑,别回?头?,快跑!
三师兄说:我?不知,但,师姐不会想由我?来杀你?。
纪南月是薛师叔的第一步棋,剧情的偏离,从她?的死开始。她?也是薛倾明剧本中最早离场的一个,写在纸上怕也不过寥寥一章。
而屈启则更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本可在一次任务中手刃血厄宫主,末了,却?选择放任他自生自灭。
后来回?城,他遭奸人觊觎机关秘术,被指为暗通血厄宫,造出证据,宗门又迟迟不回?音,屈启辩不过,教人以兵人术法困住,活活烧死于?居所。
秋眠摸过冰棺的刺骨冷气,也在废墟中敛过滚烫的尸骨。
“你?可别吓我?。”纪南月见他哭哭笑笑的,担忧道:“眠眠,师兄师姐在这儿呢。”
……不。
不过是幻象而已。
你?们已经不在了啊。
秋眠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看一看这些?回?转过来的人。
刷新过一遍的剧情,忘却?前尘往事,对面不识已是注定。
那么又如何称得上故人?
他要归正的不是属于?“秋眠”的过去?,而是属于?《迷仙》的剧情,他们活着,就是一个前提,秋眠只要他们好好活着。
“嗯。”秋眠合上眼,说:“师姐,我?……我?想吃糯米甜糕。”
“哎,这个我?不拿手,老三,这是要你?来弄呢。”纪南月拍拍他的肩,直接道:“我?们这就去?做,唉,小师弟,有什么别一直憋在心里,等我?们把?甜糕做好回?来……”
“等你?们回?来。”秋眠道:“我?就把?缘故说与你?们听?。”
“好,一言为定。”纪南月招呼了屈启,又不放心地看了秋眠一眼,沿原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