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回转,他们真的起死回生,不再?是在冰棺中的美人,也不再?是废墟里的焦骨。
像是陷入了什么魔障,秋眠伸出了手,想?去碰一碰眼前的两个人,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便要缩回。
季南月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却是轻轻的,而屈启则搭了手在他肩上,道:“眠眠,不怕,我们……眠眠!”
秋眠猛地伏下身,用力?攥住前襟,喉头滚动,只能发出一串断续的气音。他是在笑的,可?是呼吸也是腥,一线鲜红从唇角悄无声息地流下,他用手捂住嘴,胸腔震动,指缝中便涌出血来,季南月一惊,就要给他送去灵力?。
而林涧肃比她更快,方才?的大夫说过眠眠如今体质不同,不可?冒然送灵,他想?点住秋眠的穴道让他先平复气息,可?是噼啪的黑血已落满衣袖,秋眠前倾着蜷缩起来,揪住那一片斑驳,于血气中断续道:“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可?还有……还有薛……求你,求求你们……”
他说也说不清,瞳仁缩成?一点,看?清了掌下那脏污的一片,竟轰然崩溃了,眼泪混着血往下流,挂在尖尖的下巴上,哭求道:“师兄,师兄……对不起,弄脏了,别?打?我……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办,给我十日……不!五日,你给我五日,让我杀了他,我绝不活的,我可?以发誓,我绝不贪活的……”
他想?擦干净那一片素白的料子?,却只会弄得更糟,便只能慌乱的赔罪,一边又怕得要命,害怕鞭子?,也怕黑,更害怕明晃晃刺目的光。
但一切的恐惧都不敌来自昔日至亲的伤害,他根本承受不了。
说到?最后秋眠终于难以为继,喷出一大口血,淋漓了半身月白的里衣,他猝然便昏死了过去,脸色白的比死人还要难看?,屋子?里的喊叫全听不见。
林涧肃在喊大夫,是从未有过的失态,房门被推开,外面站着同样面无人色的印葵。
印葵手中是来自丹月山的灵植,正是之前耿子?规提到?的那一株。
如今这?灵植于耿子?规无用,却还是能救一救这?人,何?况它是由那大修士从丹月山中找出,尚有血灵在上。
印葵哑声道:“陌仙君刚恢复了一些意识,我知道这?个怎么用,你们让开些,将他平躺,垫高枕头,留两个金丹以上修为的来协助。”
林涧肃双目赤红,用力?按了一下眼睛。
他压下痛苦,沉声道:“我们都可?以配合你。”
“好,我会尽力?,你们谁……”
印葵的目光扫过众人,却蓦地一顿。
明明窗外是艳阳天。
可?屋内,却怎么有这?么多的水?
仿佛倾盆大雨,淌入了眼中。
第43章 初见
秋眠昏昏沉沉地睡,连续做了好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如碎片,一会儿他还在云明?宗内,无情道厚重的法诀握在手中。
一忽儿是他对镜自照,宗主峰外的桃花红如烟霞,染上明鉴中可怖的爬满纹路的脸庞。
再又听见身后二师姐和三师兄的呼唤,回头却是霜雪迎面,一副焦黑的枯骨。
再一转头,他还是深渊下孱弱的盲蛇,躲在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寻找每年白日渐长?之后,那照入无尽昏暗中的一缕光。
那是有温度的一线。
他沿着光的轨迹爬行,偶尔会碰见一些花花草草,它们在还是种子?时就被风或飞鸟带到?这里,与浊气相融,生命力顽强的才能存活,会长?出?毒刺腐笼,捕食力也不弱。
但与蛇毒相比还是不能较量,于是会瑟瑟抖着叶子?大声告饶,求这瞎蛇别?一不小心把自己霍霍了去。
秋眠也不客气,深渊之中,只有这些种子?去过外面的世界,蛇妖提出?条件,要么它们与他讲外界的风光,要么把身上最?好看的花叶给自己。
可怜这些花草哪里记得种子?时的过去,那时大抵还是在乌漆麻黑的鸟肚子?里,或在风中翻滚,根本?不记得多少。
于是秋眠听了太多真?实加臆想的深渊之外。
譬如的天是无边的,海是无涯的,人是可怕的。
人族,巨大且会法术,能把他一脚踩扁。
深渊中会有太多可以把他一脚踩扁的捕食者,吃与被吃是永恒的法则。
一条巴掌大的蛇本?来还不够魔物塞牙缝,但他天生妖力强,容易招来巨兽的捕食,经常被踩扁尾巴。
可它们敌不过他的毒牙,他的毒太烈,见血封喉,被咬上一口,最?强的魔物也只能活五息。
所以在深渊中,许多族类都知道,有一只会用植物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的蛇妖,它的毒牙可怖非常,它的尾巴力大无比,会拖着比自己大几倍的死去的猎物回到?石穴,吃个?十几天,然?后又蛇形走位地出?门?溜达。
秋眠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深渊,但他自有记忆起就在这儿了。
那时的他,对外界的一切所知寥寥,只知晓如何?生存。
冬天是他的一个?难关,深渊中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要冬眠,找好地方?后,便只能赌运。
运气好,来年还能醒来。
运气不好,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他原以为最?坏的运气是醒来后窝没了,后来才知道,还有更坏。
那一日,他被呼啸的风声唤醒,警觉地要去撕咬身边任何?的活物。
然?而甚么也没咬到?,但身子?被利爪钳住,他被一只鹰捕获,飞在半空,没有支点,又没有力气,只能软趴趴地被东晃西晃,他知道飞禽的下一步,定会将猎物从半空甩下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