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肃从?小没有被父母拥抱过,在同族的孩子会在母亲怀里?撒娇讨个出去玩的机会时,他已能手执木剑劈开巨石,将那些晦涩的法诀倒背如流。
他在还没桌子高时,就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等到了云明宗身?为大师兄,他还要照顾师弟师妹,要给他们做个典范。
几个师弟师妹里?,屈启本就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季南月虽活泼但天赋极高,有临时抱佛脚也有不错效果的本事,而季北亭聪明但贪玩,他管的多些,也能让这师弟不得不老实巴交地写功课。
直到那小师弟的来到。
时刻把自己紧绷成弦的林涧肃,忽然发现自己拿那条小蛇师弟没有办法。
秋眠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心?性?,蛇妖即便不同于狐狸和猫一类,可终究功法中也有魅惑一流,这使他对人心?天生有一种洞察,那是剧毒的捕食者机敏的判断,哪怕从?前没有学过人世的规则,可为了存活,他们也本能的能去甄别。
小蛇敢在云明宗如此?放肆,也是拿捏准了这个度,哪怕是一开始表现地并不喜他的季北亭,白?蛇也敢去招惹,还不知通过何种蛛丝马迹去断定了那个孩子本性?并不坏,间接去引鹤仪君去发现季北亭暗自的伤心?,让师尊出面去开导。
林涧肃有时看见他在师尊面前撒娇,在课上?倒头大睡时,心?中会有微微的触动。
不是嫉妒,也不是厌恶,却是轻微的羡慕,夹了一些酸涩,还有一些疑问。
为什?么他能那么自然地去获得一些喜爱,不必去想回报,也不怕坏了规矩会让人觉得不稳重。
这些疑问他藏得太好,人前时他还是那极为可靠的大师兄,人后他也想要改变,可是当一个总是独当一面的人有细微的改变都会惹人注意,他发现自己怎样做都是变扭。
后来他便想:罢了,就永远去当他们的靠山,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久而久之,他也喜欢上?这种身?份,他真心?想要照顾好他们每一个。
林涧肃一直做的很好,好到这个种子埋在他少年时期的尾声,本来永远不会发芽。
谁知百年后,在那已足够成熟的青年的修士身?上?,它们破土而出,被薛倾明玩弄于鼓掌。
面板如浇灌的大雨,让其长成了伤人伤己的荆棘。
雷刑过后,他曾执长鞭踏上?高台,见那匍匐在地的小师弟,心?中涌出一股无端的怒气——
为何你便可以?无视规则,为何你总是屡教不改?
我处处为你,处处规劝,却还是把你养成了这个样子。
如何不失望,如何不气愤。
他在怒火中举起那惩戒的长鞭,识海内一片空白?。
等到林涧肃回过神他下了多么重的手时,他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明明知道?小师弟多么怕痛啊,他给他吹过伤口,也在眠眠崴了腿后,背他走过云明宗的千步长阶。
小师弟在他背上?掉金豆豆,软声对他说:“师兄,你真好,我要是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呀。”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你不必想我一样。
你要快快乐乐,你要喜乐一生。
可是后来,他却又做了什?么。
林涧肃捂住脸,道?:“你好好休息,我……”
窗子被推开了一线,秋眠伸出手,掌心?向上?,道?:“师兄,再?给我变个团啾吧。”
第55章 羽毛
雪霁后的晚霞如金色的流水,半坡的皎洁也融入其间。
一只灰色的长尾山雀,扑棱着翅膀,飞入了窗棂。
秋眠将团啾放在手边的枕头上,那圆滚的身材,立即把软枕压出了一个坑。
许多的小物件零散的落在房间的各处。昨夜秋眠与陌尘衣商量,东西要分门别类地规制,却也不必特意?打柜子收纳,而是打算通过灵力空间的悬置,将这?些物件按适宜的条件进行保存,平日里?会隐住不见,若是想要,则可以像拉抽屉一般取出。
秋眠方才便准备先收拾一二,于?是将这?些日子来收到的尽数摊开,铺开来足有一大片,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灰团啾从枕头上站起,当然他这?个身量和高度,站了和没站也无?甚差别,探头探脑,糯米圆子般,随后似乎发?现了某物,扇了下翅膀就?跳下了枕。
林涧肃化成的山雀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神情却是严肃的,只是在这?个模样上,会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他的走法一如当年,十分灵活地来到一个小布袋子,凑去闻了闻,确定其中是装的牛乳糖,便用脑门顶了顶,似乎是在让秋眠吃。
一袋牛乳糖用浅蓝色的布帛包裹,林涧肃跳到蓝布的边缘,用翅膀在那些圆糖上慢慢扇了扇,糖变得蓬松,还抽出了丝,圆鼓鼓的一团团,散开后,便像是飘在湛色天穹上的云。
云彩是怎样的味道?
化形不久的秋眠曾问?过林师兄这?样一个问?题。
在秋眠长久的目盲岁月中,味觉是与?外界相连的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从前茹毛饮血不知,吃过百味才知丰富。
只是从来偏爱甜腻腻的东西,视苦瓜等为饭桌大敌,甚至一度严重?到连喝水也要加蜜加白糖的程度。
宗门的人笑说,这?真?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蛇啊。
季南月经常来找小蛇玩儿,她总是喜欢逗他,骗他说天上的云也是有味的,可?以用火来串着烤,等到可?以运气飞行?,变成一条飞蛇,那么他就?可?以自?己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