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松针是和她做一辆马车进来的,情分比别人不同。
香芽喝了两杯冷茶才说:“太太看着柔弱,但手段一点儿不软和,这事儿不能跟她坦白,咱们去试着探探奶奶,看她是怎么想的。她性子软搞不好能饶过你。”
松针第二天就把那个姑娘往段圆圆跟前带,说她娘老子都是家里的体面人,小三十年都在铺子上干活,她想着奶奶院子里还缺丫头使唤,就叫人过来给她看看。
姑娘叫小花。
段圆圆正吃着卤鸭脑壳儿,用筷子挑里头的脑花。
听到松针说要给她拨丫头就怔住了,只是宁宣说用人别管怎么来的,只看能不能用。
段圆圆按下不舒服,只瞧小花,看她长得粗粗壮壮的,皮肤也黑,来了也闷闷地不说话,力气也大得很,当场就给她捏了一把山核桃。
段圆圆就让人先在老太太院子里干些粗活儿,拦住过去乱打探的妖魔鬼怪。
虽然老太太不一样了,但怎么说也是主子跟前儿,小花娘还有不满意,好歹面子上过得去了,也就没再找松针麻烦。
过了这一遭儿,松针就觉得段圆圆是个好糊弄的,又试探着带人往段圆圆跟前来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段圆圆想着自己还没说要什么人呢,松针带过来就说这个丫头放在厨房,那个丫头去抗米。
这不是在宅子里搞松选吗?
杜嬷嬷不住地冷笑,回头又跟素衣说:“苦日子容易过,富贵了反脚跟打滑了,嬷嬷最后再教你一次,你在这个家是有功之臣,松针也一样,她今天什么样,以后什么样,你好好记着吧。”
段圆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最后松针说的人她一个也不要了,那些婆子不往她跟前来,她就让杜嬷嬷去宁家亲戚里寻摸,找了几个平时老在老太太跟前奉承的小媳妇轮流过来顶上。
小媳妇儿乐呵呵地过来,段圆圆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结果人也没多用心。
谁能心甘情愿伺候老太太啊?以前她是老虎,现在都是任人抽打的病猫儿了!
几个小媳妇儿看着柔顺乖巧,要不是杜嬷嬷一直守着人。小媳妇儿能一屁股把老太太坐死了,走的时候连待客的茶叶都拿回家了。
段圆圆不敢再往熟人里找了。
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当家人在宁家活了几十年,怎么就没积攒下一点儿人缘?
强权压人服,不强就人人压。没有情分光剩恨了!
难怪老太太一辈子都只肯用卖身契捏在自己手上的丫头,不要媳妇儿伺候。
杜嬷嬷累得叫人包了三钱狗皮膏药过来贴着才好受些。
段圆圆还不能叫她歇着,就是她自己也在硬挺着,青罗道:“家里缺了这么多人,都挑不出趁手的人了,还是赶紧再买些人回来。”
往后只会越来越忙,她们几个人有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要买丫头得要月牌,要月牌还得跟陈姨妈说。
月牌是长方形的,有点儿像清宫电视剧里的绿头牌,只是更大一些。可以用象牙做也可以用木头。段家在乡下,竹林多,所以段家的月牌是竹子做的,中间写一个段字,可以从中分开成两半儿。下头人要买米买布了,就报了武太太,从她手里领走一块月牌的一半儿。月末结帐的时候两方一合计就知道账对不对了。
宁家的月牌是木头的,闻着有点儿香,光滑平整倒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只是这东西陈姨妈还没给她,松针和香芽只说着年底了账做得慢,还得再等等。
段圆圆不想用自己的嫁妆贴,贴自己的钱养丈夫家,这是何等的蠢货!叫段妈妈知道肯定得不认她了。
大房缺人又不是秘密。
方小太太就想捣鼓女儿再过来,初一的气都受了,十五的气也得接着受啊。事情做了一半就不做了,前头吃的苦不是白费了吗?
只是琴姐这回说什么也不肯来了。
宁二老爷对这便宜女儿也没多上心,看她天天守着老太太还说不出大房一个屁,心里就有意见。
怀疑这孩子是吃了那头的饭过来跟他顶缸了。
方小太太嘴里都是苦水,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私下就跟嬷嬷说,这孩子是对肚子里头这个弟弟有气啊!
这个嬷嬷是方小太太用宁二老爷给的二十两找回来的旧仆,旧仆听了迈着腿儿就苦口婆心地劝琴姐。
她说:“孩子,你娘都是为了你呀!你有姓宁的兄弟以后终生才有靠,你娘也才有靠啊!要是你是个男人,那些叔伯兄弟敢把咱们次出来吗?”还有句话嬷嬷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妾始终是妾,贵妾也就是不通买卖而已,想收拾掉也容易得很!
嬷嬷记得方小太太的恩情,但也记得自己是没长膝盖的人,她冷眼看着琴姐还不如方小太太通人情,哪里敢掰碎了讲给她听?
琴姐在耳房里吃着红糖豆腐脑,吃一勺浇一勺糖,脸上愤愤不平:“生儿子有什么用?生儿子有用也轮不到咱们进这个门子当家了!”
曹氏身边的金嬷嬷怎么没的?宁老三瞒得住宁二老爷瞒不住当家的主妇。
还不是他怕别人知道金嬷嬷拿了曹氏旧物去求他救救自己亲娘?
结果事情没办成不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山沟里去了。
琴姐定了定神看着嬷嬷说:“难道你也想走金嬷嬷的路?他都还是团血水就让你上了心了!”
嬷嬷吓得涕泗横流,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琴姐也没看她,就那么吃着豆腐脑看嬷嬷在地上磕着头,最后还说:“娘以后把那个小畜生生出来就知道,她后半辈子还得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