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圆圆听着就知道宁宣是为这样的情义动容。
丫头们在前头买东西门房都没撵人,没宁宣吩咐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她心疼地想,表哥总是喜欢这样的温情,看到就像他自己得到了。
段圆圆就笑着让青罗把两婆孙叫过来,看她框框里凉粉还剩了一小半儿,就叫人全买了分给丫头们吃。
那个小姑娘,虽然没有被买走,但在人牙子家里已经受过简单的训练了,看到段圆圆穿得光鲜亮丽,后边还有一串尾巴就拉着外婆作揖说谢谢。
米儿看见杜嬷嬷甜甜儿地叫了声娘,又跪下来给段圆圆磕头脆生生地叫奶奶。
段圆圆笑着给她拿了把铜钱放在小荷包里说:“去玩儿吧,穿得暖暖的,别叫人拐走了。”
她顿了下又说:“没事叫你的朋友走小门来家里玩儿,只是别叫老爷们瞧见,你娘不是给你挪了个小屋子吗?”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待还是可以的。
米儿激动坏了,知道今天不用学规矩干活,拉着小姑娘就欢天喜地地回屋玩儿。
小姑娘外婆给段圆圆调的那碗莲子糊,料堆得勺子都搅不动,然后很痛快地带着空扁担找婆子摆龙门阵去了。
宁家大房门户大开,二房大门却关得紧紧的,只开了一扇侧门,红布喜饼三姑六婆都一摞一摞往里头跑。
青罗看了一眼就觉得太热闹,显不出段圆圆的孝顺。
两刻钟的路,每一步都不能白走!
青罗看着大门冷笑了两声,气沉丹田,大喊道:“开门!开门!!我们家奶奶来给老太太磕头了!!!”
这嗓门儿震得里头瓜子儿花生牌小花牌掉了一地,来来往往抱着红布的三姑六婆里头有认得青罗的,一看就说来的准是段家大姑娘宁宣的小表妹。
又说:“孝顺啊孝顺,天天在在家给老太太磕头还不算完,老太太到二房小住几天还撵着过来磕。”说完还有人想去看段圆圆的头,看是不是鼓起来的,只是还没凑近,青罗就带着姑娘进去了。
门房点头哈腰地站在身后对青罗捂着胸口直喊祖宗姑奶奶。
以前也没见这姑娘嗓门儿这么大啊!
段圆圆忍不住笑,唉,他们家表哥说了,宁这种可以体现节操的事必须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不然等于白干。
现在一看,伺候她的人已经尽得真传!
段圆圆是从正门进来的,来接她的丫头守在侧门上听了消息就溜了,就怕被青罗逮住发作。
最后还是琴姐来接的人,方小太太在里头招呼来帮忙的三姑六婆,抽不出身来。
琴姐还穿着她的红衣裳,这回连扎头发的绳子都是红的,还串着珊瑚珠。
也是她命不该绝,眼看着名声要毁了,谁知道天降孝星,让老太太又活了!宁大没算计成,在家对琴姐横挑鼻子竖挑眼,恨不得把她当成丫头使唤。
段圆圆难得感慨:“都说我是有福之人,你才真是有福啊,红色果然旺人!”
“我怎么能跟奶奶比?”琴姐也笑了,在前头带着路跟她说:“我娘也这么说,让我以后都不穿别的衣裳呢。”
段圆圆这才发现她对自己客气了不少。
可能因为之前她给的那件孝服,更多还是因为她们母女两个都恨那三兄弟恨得滴血。
宁宣现在对这三个弟弟十分冷淡,都只肯做面子功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方家两母女久经沙场,一旦想通,态度转得又快又好,之前两人仗着有肚子已经不怎么上门黏着陈姨妈。
今儿一见,琴姐跟没事儿人似的,对自己又亲昵又亲切。
段圆圆听她甜甜地说了两句话,背上就麻了。这两母女立威的事迹现在时不时还被杜嬷嬷拿出来说——这是何等的威严,姑娘就是太好性儿,怎么不学一点儿这个呢?
琴姐笑得越灿烂,她就越觉得吓人。
琴姐说得越多看段圆圆越不说话,心里也明白过来自己招人烦了,脸上也没恼,把人送到老太太院子门口,还贴心地道:“我和娘就在前头那个院子,奶奶出来先过来和盏茶再走。”说着就笑嘻嘻地走了。
老太太住的院子很寂静,外头的喧哗声穿不过来,但排场依然很大,小丫头抬着锅碗瓢盆和樟木大箱子不停地往屋子里头送。
还有人嘻嘻哈哈地在空地上踢毽子。
段圆圆好像进入了什么拍摄现场,汗毛都竖起来了。
低低的屋檐和四四方方的天压根就不允许宅子里的人做很大的体育运动,她做过羽毛球和丫头们一起玩,成不成功都是后话,但1.0还没来得及升级,就飞到屋顶上了,最后还是裕哥儿爬上去拿下来的。
武太太听到就不许她玩儿了,说这个幅度太大,不够淑女。
要是在宁家东西飞隔壁去怎么办?
被男人捡到不是惹人闲话吗?
所以这里的小姐太太们要是吃胖了的小只能靠饿着和踢毽子这种小幅度运动减肥。
但老太太脚不能走,在宁家养尊处优惯了,还没生病瘦下来的时候胖得跟猪差不多,好手好脚的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她看一次就打一次。
小丫头快乐地踢毽子,——一看就是给外头人装样子的!
所以她们都知道老太太走了吗?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像装的。
段圆圆进去后,丫头们就不唠嗑了,调笑的表情也迅速从脸上退了下去。
她们恭恭敬敬地侧身,低着头对段圆圆说:“大奶奶好。”
段圆圆吞了口口水,看着院子里井然有序的人和开得繁茂的花朵,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