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妈从善如流地放了手,宁文博也不好多骂她了,只是看她跟泼皮无赖也没什么区别,半天才叹着气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谁家养出来的。”
段圆圆靠在陈姨妈怀里眼睛亮亮地说:“爹,你忘了吗?我是吃宁家米长大的,宁家的水土养人,听说小时候你还经常给我买糖油果子吃,养得我肥肥的,回家还被骂哭了!”
合着都是他们老宁家亲自造的孽?宁文博彻底没话说了。
要钱不成,又被勒索走一个冠,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拿了私房钱让荣华去赏人。
荣华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小时候人看着还有几分机灵,越大越会挺腰子,事反而不怎么会办了。
每天在外头寻花问柳,置了不知道多少房产,又不办事,活得比宁文博都还滋润。
主子挣钱奴才花!
宁文博早就盼着他闯下泼天祸事,让自己不损仁心地撵走他。
荣华不知内情,拿着钱在铺子里每天事也不怎么干了,就拉着人谈话当散财童子。
他说你要好好干啊,大老爷是嫡长子,是正统,是命中注定的继承人,你不给他干活就是在反对嫡长子继承制,反对嫡长子继承制就是在反对太子,就是在反对皇上的统治,难不成你要反什么复什么?
管事吓得屁滚尿流,收了钱立马就改变了态度说自己肯定要帮助大老爷点清财物。
谁知道这一点东西就越点越少了。
宁家是商人,以前商人科举管得严密,银子就全用来享乐了。什么前朝贵妃枕过的玉枕头,蜀王妃夸过的火狐皮袍子,江南进贡的丝绢绸缎,各个铺子上都摆了一些充门面。
荣华带着人弄清楚东西的来头,第二天东西就不见了。
那些管事的,荣华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赏得宁大老爷给的钱袋子也扁了下去,还是没用。
法不责众,培养一个懂算数的行内人也不容易,一下子把人全换了,生意也做不成了。
荣华回家喝得烂醉躺着发呆,不知道怎么填这个窟窿。
梁嬷嬷几天不见儿子,给他做了碗豇豆烂面条暖肚子,端过来就没忍住哭了,她是真委屈,也是真寒心,道:“我吃了五六年猪蹄花下奶,连粒米也没沾,把他养得这么大,对他比对你还尽心。临到头了,还是个供奶的贱人。”
荣华是个孝子,吃着面条,听梁嬷嬷这么说,一时间火气上头,披了衣裳就出门就买了点耗子药回来和面馅儿,做成菜饺子放了满满一碗红油辣椒盖味儿。趁着热气就叫宁文博过来吃。
宁文博对这个奶兄多有忍让,听到他叫自己过去心里就不舒坦,但越是想撵人就越不能露馅儿。
奶兄如半兄,对他不好外头怎么给自己卖命?
宁文博过去看着菜饺子,想到这些年被他搜刮走的钱财就食不下咽,只说带回去再吃。
屋子里头荣华的两个儿子荣米和荣豆,玩得满头大汗,想着老爷屋子里常有小孩儿的吃食玩具给宁明玩儿。
现在宁明不在他们兄弟也能吃耍几个。
宁文博在江南当爹当得多,对小孩儿很有一套,先把两个人挨个举高高,逗得人眉开眼笑,散了热气,又摸着两个人的胃看鼓不鼓。
鼓起来就是吃过了,只能让他喝点儿花露消食。
荣米是哥哥今年七岁,他们两兄弟刚在家吃了几块洒满白糖的米花糖,他消化得快,胃是扁的,荣豆只有五岁,还撑得打嗝儿,只是嘴巴馋,看见也想吃。
宁文博就把饺子递给荣米,抱着荣豆说:“哥哥在长身体,所以要多吃肉,你是弟弟,弟弟年岁小,吃了不克化要闹肚子。”
两个小家伙又玩了一阵才回家。
半下午荣米就对着荣华说肚子疼。
荣华问他吃了什么,荣豆就掰着手指头跟他告状说:“哥在宁伯伯那里吃了一碗红油饺子,弟没得吃!”
荣华听了就知道坏了,酒也醒了,赶紧又给荣米灌水又喂豆浆,他怕露馅儿还不敢去找大夫。
自己还是没什么医术人,哪里抢救得过来,不消片刻,荣米就嘴唇黑紫,一命呜呼了。
荣豆玩着泥巴,还蹦蹦跳跳地过来看了哥哥一眼,怕着手笑着问荣华:“爹,哥哥吃了也不克化,闹肚子了。”
荣华手脚发凉,看着儿子的尸体还在想怎么办?
宁文博疑心重,吃了毒死的人,找人一验尸就知道怎么回事。
铺子里那个窟窿也堵不上,他在家转了半天,把儿子悄悄抱到宁文博书房去躺着,想着怎么也给他添点儿堵,要是被人撞见就更好,让他也尝尝有嘴说不清的滋味儿。
接着又把宁文博书房里的帕子玉器玉佩古玩都用布包起来往外走。
平日荣华在家充大爷,这么光明正大地提着包袱出门,也没人拦住他。
办完这桩子事,荣华就跑回家仔细清点财产,自己存在城里的什么房子铺子都通通五六折贱卖出去,捏着兑出来的三百两就想跑。
梁嬷嬷问他要去哪里,又问他把荣米带到哪里去了。
荣华只是说:“娘啊,儿哪里顾得上他?我忙着要外出给老爷办事呢。”
梁嬷嬷看他大包小包地提着,以为是要出远门,还给他装了自己摊的饼子,让他带着在路上吃。
荣华支支吾吾地答应下来,出门就这么连夜跑了。
他想着先回江南,自己是做惯了大管事的人,哪里会没人要他?
宁文博回来看见荣米横躺在地上手上,嘴上都还站着红油,再一问荣华已经不见踪影好久了,冷汗立刻就从额头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