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口茶淡定地问:“是祝盐呀?”
罗太太点点头,笑着说就是这个,又说祝家的当家人是她的远方兄弟,也是一表三千,但大家族为了团结能团结的力量,就是一表三万里,不是一穷二白的也要走动。
罗太太家里代代在朝廷都有官儿,尤其她弟弟跟祝家一个子弟还在一个地方做同僚,跟祝家走得也近。
段圆圆总算知道罗太太为什么这么有底气了。
原来人家家里有千真万确的商籍。
前几代有个皇帝觉得商人是罪人,从此天下就没有商籍了,衙门也不做这个户口生意,毕竟谁也不愿意给自己登记成罪人啊。
从商的上户口就都说自己是匠人或者干脆说自己家里田多,都是靠这个出息,完全就是清清白白的农家乐,再掏点儿钱就把全家按在农籍上头去了。只需要每年按时打点上下,就是清清白白一条庄稼汉。
段圆圆听段老太爷说过,段家和宁家都不是商人籍。
段家是匠籍,段老太爷正在努力让家里变成农籍,宁老太爷要比他先一步,早二十多年就花了大价钱把家里从匠籍换成了农籍。
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商籍很值钱,——只有盐商有资格登记为商。
每年他们只需要把军粮和马匹物资运送到偏远地区,就能在指定的地方卖盐。
后来盐商囤盐太多,一下子卖不出去了,朝廷又急着要银子,就让他们用钱买窝儿,去换可以自己卖盐的权利。
祝家就是有盐窝的大盐商,其他盐商要辛苦地运送物资,再把盐放到祝家口子里去卖。
祝家守着这个盐窝,只要王朝不倒子子孙孙就什么都不用干,就只需要收小盐商的孝敬,躺着花钱就行。
而且人家的子弟不仅可以科举,还可以异地科举,这些有窝点的盐商说是江南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现在不是贱籍都能科举,只是官帽子不是白菜萝卜,白发苍苍的举人多得是。
宁宣念书再聪明,他自己也说不可能在三十岁之前中举。
要是他能成十五岁的举人老爷,宁家早就鸡犬升天了。
想到这里,段圆圆又想给裕哥儿鼓掌,十几岁的秀才,真是个小天才!
只是宁老太爷和宁家两个老爷心眼子就比针尖儿打点儿,死活不肯在嫡枝没有出息的时候扶持庶枝。
宁家有官的时候靠官,没官的时候就让姻亲做靠山,这么嫁来嫁去,城里几个大家族都同气连枝,谁不在宁家落难的时候帮一把。
老太太一门心思想让几个儿子娶官家女就是觉得门第不够高家里要完蛋。
宁珠不得她宠爱,她的夫婿也是跟宁宣一样备受夫子喜爱的优等生。只是一病没了,老太太生前日日都骂她是个没福的。
宁文博两兄弟当年能顶着压力娶小门户的女儿,可见多少也有几分真心,就像表哥娶的也是她这个乡下大地主的女儿一样。
没有真心完全是办不到的。
这么一来,宁家姻亲少了,家里又只有一个二房老三是秀才,宁家再不出官已经十分危险。
宁宣接手宁家的生意以后,就在乡里不断地鼓励族中弟子念书。
念书不是光花钱就行的事,宁宣的银子花下去,可到现在还没见什么成效。
段圆圆很好奇祝家怎么会给自己送礼。
罗太太也不知道宁大老爷连自己儿子都防,她一愣,含含糊糊地说:“你公公经常去扬州拜访他老人家。”
祝老爷子钱太多权也太多,多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成天都在外头寻花问柳也不是什么秘密,宁文博又喜欢那么多莺莺燕燕。
段圆圆送走罗太太,就把留在家里的春桃叫过来问宁文博没事上扬州究竟干什么去了。
春桃恨恨地说:“还能干什么!老爷被扬州小妞儿迷得五迷三道的,成日带些瘦马回来养着听她们唱曲儿!”
说着她也觉得这事儿蹊跷,要说这些妞儿水灵灵的,但那两个娇妾都对她们好言好语的,从来不打骂。
这些女人总是过一阵子就不见了,春桃说:“披着人皮的鬼!指定让她们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提脚就拿出去卖了!”
段圆圆又问她:“那头家里有税官上门吗?”
春桃摇头说:“咱们是什么人家,他们敢来就大棍子打出去。”
段圆圆听得眼前一黑,能把税官打出去的人除了盐商还能有谁?
宁文博指定是给祝老爷送的人,
难怪两个人关系好!人生四大铁!这两个一起嫖过!
宁文博在外头给人当老铁拉皮条换盐卖。
她听得咬牙切齿,难怪这个罗太太都不愿意睡他们家的被褥!
人家眼里宁文博就是个老鸨!
这死老头搂那么多钱瞒得密不透风的,回来还哭穷!段圆圆想这事儿必须瞒得死死的,让人知道宁文博靠这个发财,表哥还不气疯了!
春桃被下了封口令,很快战战兢兢地出去了。
青罗脸色难看地从外头进来,摇摇头说:“姑娘,人家没吃咱们的饭菜,都放在大渣桶里冻着。”
人闻不到狗闻得到,大郎在宁家就是个活祖宗,时时刻刻都有丫头盯着它。
这几天它没事儿就爱往王家小院子里里钻,王家院子里轻易不放人进去。丫头们也知道这是个官家太太,只敢在外头唤大郎。
谁知道大郎今儿拖回来好几只烧鹅,品相都很完整,最多的也就没了一层鹅皮。
主子吃饭不是这样的,这么挑着皮吃要让人说嘴,那就只能是下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