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花猫儿似的,这还是娘让下头给你们做的新衣裳。一件要好几两银子,现拿回家下水洗干净也不能穿了。”段圆圆刚刚在背后瞧得一清二楚,忍住笑装模作样地埋怨小五小七。
“弟弟拉着我们滚,不滚不让走啊!”小五小七睁眼说瞎话,跟着她唱双簧,三张嘴不一会儿就把衣服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小嫂子知道宁家人穿的衣服贵,三个人进门的时候她就偷偷摸了两下小七的,一个没注意还在小七身上勾了点丝儿。
既然她们损失得更多,小嫂子气势就虚了,她的儿子她知道,搞不好还真是这小子起的头。
这么贵的衣服她赔不起。
小嫂子把小五小七叫过来,掏出手帕给两人擦手脸,还跟段圆圆说小孩子玩都是这样,也不提什么金锁银锁零食玩具的事了。
反正别叫她赔钱赔就成!
段圆圆善解人意地说:“小孩子闹着玩,不要紧。”说完不等小嫂子去问自家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就起来带着小五小七往外溜着去换衣服。
段圆圆一走,薛珍脸就冷得吓人。
小嫂子把儿子交给下人:“把这小灾舅子带下去狠狠刷刷,等刷干净了再给他吃的!”
小宝哭丧着脸被拖走了。
薛珍看小宝没踪影了,才盯着小嫂子问:“嫂子你实话实说,咱们家里是不是要被诛九族了,不然你怎么开口就问别人要东西?不是为着出去疏通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由头。”
小嫂子喝着茶也不看她,笑着道:“姐儿不知道家里为难,这么些年为着给姑娘打嫁妆修屋子,你三个哥哥吃饭都不敢捞锅底,个赛个的瘦。你发达了,看不上穷亲戚了就直说,我以后再也不登这个门也就是了,何必拿话咒人,你女儿也是九族,姑娘话说多了也不怕变成真的?”
话里话外都说为了养她把家里累穷了。
薛珍听得心里发寒,嫁了这么久,丈夫是个太监她也没跑,就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是薛家里人。
结果呢?银子一把一把地送过去,人家只记得她的债,既然这样,她就通通都还给她们。
薛珍深吸了一口气,对嬷嬷说:“把我的头面首饰拿出来。”
小嫂子眼睛亮起来,咕哝道:“这是要给,不是我要的了,到时候别又对外赖我!”
薛珍这回没说话,她不停地催嬷嬷去拿东西,她大件首饰都是进宁家以后买的,要送也只能送这个。
嬷嬷在心里算了一下,姑娘的嫁妆本来就少,再把姑爷给的送了,她怎么跟姑爷交代?
嬷嬷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去。
薛珍硬要她拿出来,她不是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不给这笔钱她心里堵得慌,好像平白无故矮了人家一截,非要用银子把恩情买断才甘心。
嬷嬷挨不过,跑进去抠抠搜搜地拿了两只金戒指一根金簪子,再包了二十两银子。
她没好气地丢在桌子上劝:“小嫂子千万省着点用,今时不同往日,姑爷都多久没给姑娘钱了,再要,她就只能当嫁妆,你们也给她一条活路。”
小嫂子点着东西,把手指头伸出来,埋怨地看她:“还说我不给你活路,你瞧瞧这话像什么样子?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把养得好好的红指甲刮了?两寸多长,我养了两三年才养出来!吃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薛珍坐在榻上低头缝衣服,忽然笑着说:“三嫂只是指甲没了,我呢?”
她觉得自己一生都在这一年里了。
小嫂子把指甲缩回来,转着眼珠子想,难不成小姑子这是起了反心?觉得家里不体贴她了?那她以后还能体贴家里么?
她又笑着坐过去解释:“家里这几天忙了点,上回你回去,你不知道娘为着你把大嫂按到祠堂关了多久。”
说着,她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八。
那地方黑洞洞的没事儿阴风都刮得通。八天啊,这死老婆子真是狠心,关得大嫂瘦得皮包骨头,就这还得让她站着布菜。
她慢慢劝薛珍:“娘守了你整整两个日夜,来之前还躺在家里喝药,要不是道士说你公公克她,她也是要亲自来的。”
薛珍仍是不说话,就算为了女儿,她也不会以前那么好糊弄。
哥哥嫂子亲爹亲娘到头一个也靠不住,她走了这么多天,家里怕沾上官司一个也不来看她。
分家产三个嫂嫂倒是来了,可来的不是时候,要这个要那个的,弄得家里不像样子,婆子丫头谁不看她笑话?
就连丈夫也一样。
宁大日子过得不舒坦看谁都不舒坦,他不骂人也不打人,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养身体。
前阵子还来了个道士说他有仙根,这蠢猪似乎真有点儿信了,天天在家跟着吕洞宾的神像一起过,说完修什么内丹。
结果丸子药吃下去脾气越来越大,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薛珍下了命令,在家禁止人给他丹药。
孩子还没落地的时候宁大还肯听她的,现在姐儿都满月了,他对薛珍的怨气发了出来,薛珍口水费尽也管不住他,只能就这么算了。
她的丈夫也是个笑话,可她不想再当笑话了。
吃完饭,小五小七去拜过棺材。
段圆圆和宁宣一起回家,小嫂子要到钱也背着人偷偷叫了马车溜回家去。
扫地的丫头瞧小嫂子包袱鼓鼓的,放下扫把就跑到宁大跟前打小报告说:“大爷,奶奶又背着你补贴娘家!”
宁大哼了一声,关着屋子骂薛珍养不熟。
她生了孩子就不怎样好看,他的宅子从宁家的大宅子变成破旧的小宅子,他的妻子也跟着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