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一个激灵,转身就踢了一个人进去跟家里报信道:“大喜事!少爷当官儿了!”
太太听到这话一骨碌爬起来朝外走,边走边笑:“我的儿啊,我就知道你会光宗耀祖,会有大出息的。”
杨家人都笑眯眯跟在后头好话说了一箩筐,一个说不知道大少爷做的是什么官儿,一个说都是太太教得好。
门房送走蜀王府的人,越看那个轿子越不对劲,没等到太太过来就偷摸跑过去掀开棉帘子。
杨盼儿整个人被裹在鸳鸯红锦被子里,黑发遮面,一声不言语。
门房吓得脚都打不直,靠过来的嬷嬷没见过事,看了一眼就倒在地上惨叫。
太太听到这一声脸色也变了,迈着小脚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这么多年下来就是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太太哆嗦着进了轿子,顿时眼睛一黑,晕倒在地。
杨知县就这么一个长成的儿子,为他从小也花了不少力气,回家一看十多年心血付诸东流,这么个人以后还怎么当官?
这么想着,杨知县心痛难忍,哀嚎一声,吐了好几口血出来,醒了就说要告这个蜀王淫弄官员家属。
想让祝貔貅下台的人太多,杨知县在家嚷了两句还没动作呢,杨盼儿的事就传到了他哥耳朵里去了。
要是换个人这么胡来能掉十次八次脑袋,拉到菜市口千刀万剐。
谁知道祝貔貅不仅没事,还被他哥安慰了又安慰。
事情是这样的,杨知县就这么一个长成的宝贝儿子,混是混了点儿,可儿子混不正说明他身体健康么,他从来不管儿子怎么花,可也疼之入骨。
姓祝的听说最开始很生气,派了太监过来骂他是混账,要革他的爵位还要让他登门给杨知县道歉,更不认他这个弟弟了。
祝貔貅吓了个半死,他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当哥的登基后累得吐血,他还在旁边乐呵呵的说:“还好不是我吐血。”
太监宫女吓得当场就跪下了,大气不敢出,连太后都跑过去拽着小儿子往地下跪。
祝貔貅这还不肯,直接溜到他龙床上躺着装死。
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他哥也没舍得打他罚他,关了人两天就放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这么为个杨盼儿又骂他又要打他,还不准他当王爷。祝貔貅一下气不过,嘎嘣躺床上病重了。这一气是真病得起不来身,眼看着要死了,底下人八百里加急跟他哥说你弟弟受不得气,又害怕又委屈,可能就这就几天了,你看看是按王爷的丧事办还是庶人的丧事办。
姓祝的听了吓了一跳,还当弟弟是故意寻死觅活给他看,等来了三封折子之后他知道弟弟是真不好了。
姓祝的想着这孩子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往日也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四川山长水远的,他不能亲自照看着可不是被歹人挑唆者教坏了么?
这么一想,他就偷摸跟杨知县去了密信说咱们做父亲的都得为儿孙打算,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足够了。说着说着又说以前大行皇帝缠绵病榻,他哥哥跪在病榻前日夜侍奉,最后直接累死了。父慈子孝就是这样子,当爹的为儿子谋划,儿子伺候爹伺候死了也是福分。这么扯东扯西的扯了一大堆,最后姓祝的终于问了一句你儿子屁股不是没好吗?要不要我多派两个大夫来专门给他看看。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君臣如父子,杨盼儿伺候他弟弟死了也是福分,你要是要我弟弟的命,那我也要你儿子的命。
杨知县琢磨一晚上,汗流了一身,第二天就让人用担架抬着长子跑蜀王府跪着道歉去了。
说儿子是喝多了自己摔了一跤,之前都是他胡言乱语,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杨盼儿趴在担架上被扶起来跪着给蜀王磕头,他身子骨没好完,一动就流血,人被按在地上他朝着杨知县一个劲儿叫唤,哀哀地哭着说爹你别不要我啊,我好疼啊。
杨知县老泪纵横跟着儿子一起跪在地上,杨盼儿看爹也跪着,也不嚎了,就这么流了一地血才跟着爹回家。
回去以后杨知县也病了,皇上往杨家派了四五个太医疗保证两爷子一定要活蹦乱跳的。
反正就是一句话,这个官儿你不做也得做,不仅要做下去还得健健康康地做到老。
加官进爵就别想了,这辈子就这么老老实实待在四川被找一辈子茬吧。
杨家最近大门紧闭,连只苍蝇都溜不进去。
王六儿抱着三岁的儿子低头笑得浑身发抖。
人这日子过得,她还没动呢,猴崽子自己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王六儿看着孩子愁眉苦脸道:“哎呀,这偌大的杨家,以后就咱们娘儿两个花怎么画得完?愁死个先人!”
说完,捏着帕子悲悲切切地关着门睡觉去了,口里唱:“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段裕能知道这事,也是因为史二郎跟杨知县那个师爷有点儿来往,那师爷别的爱好没有,就爱一个赌字。
赚的那么些钱都一个劲儿往史家钱庄送,杨家眼看着被天家恨上了他搂着银子愁得睡不着,大晚上溜出去赌牌消遣。
这回输得太多他一下子还不起,这种有身份的人史家从来不催债,欠着就欠着,就怕他不钱!
现在管生意的是赘婿,赘婿憋着一口气要让家里都知道他不是个吃软饭的,年关正查账,师爷撞在赘婿刀口上,赘婿不松嘴,拽着人还钱。
史二郎和奶兄路过,看闹得不像话,史二郎抓着赘婿往屋子里走,奶兄就拉着师爷找了个酒楼包间坐着,点了一桌子菜赔礼道歉,还伏低做小地给他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