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裕不是不肯说,他是不好意思跟大姐说。
段圆圆看他这样子急得跳脚,一把把米粉抢过来说:“你不说就别吃了!”
段裕赶了一夜车,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看他姐肚子鼓鼓的,气得脸都红了生怕有个万一,这才支支吾吾半天把话逼出来。
段裕吸溜着米粉,吃了一大碗下去抹干净嘴让丫头们都下去,贴到段圆圆耳朵边放了个炸雷:“我们书院,杨盼儿让祝貔貅分桃儿了!”
段圆圆琢磨半天这个祝貔貅,张着嘴说:“祝貔貅不就是蜀王吗?那杨盼儿又是谁?再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也被?段圆圆急了一身汗,溜下椅子就要叫刘怀义过来把弟弟扒了看有没有事。
段裕拉着人道:“我要是有事早跟他们血溅三尺了,还能等到回来告状?”
这事其实跟段裕还真有点关系。
段裕说这个书院先生好门路更好,每年都要带着顶尖学生满城拜早年,拜着拜着大家读书当官就比别的地方更容易。
杨知县如珠似宝的大儿子也在里头念书,这个孩子是庶出的,可嫡母没儿子,这孩子生出来不知怎么,满月还没过亲娘就没了。
没多久嫡母就把抱过去当真儿子养,渐渐养得连自己两个亲闺女都得排在后头,还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盼儿,盼着他再带个弟弟过来。
结果杨盼儿没从招弟的意思,从的是眉目流转的那个盼字,一双眼睛越大越漂亮,在学里很混得开,哥哥弟弟的结交了一大堆。
段裕年纪小,又爱玩又爱笑,有史二郎带着,姐夫还在做官,平时学里不是什么门第特别高的人都喜欢拉着段裕玩。
一起翻墙跑出去吃点儿锅子,大半夜跑三清殿磕头试胆什么的段裕都跑在前头,慢慢的学里都知道段裕着号人了。
杨盼儿也想跟段裕玩,史二郎没让。
眼睛再漂亮也不行,他拉着段裕说——他是个断袖啊!
史二郎说完就等着段裕哆嗦着跟他求救什么的。
结果段裕听到很兴奋,想着原来你们城里人玩这么大啊?他们乡下可没人玩这个。
杨盼儿长得美但只愿意做上头的那个,他吃着宁家的花着宁家的,在里头勾搭得几个油头粉面的学生伏低做小的给他洗衣服端碗拿筷子,伺候得杨盼儿舒服了,杨盼儿时不时发点儿衣服银子下去,让他们能继续念书,捧银子回家充做奖学金让老母亲高兴高兴。
杨盼儿人大方,一直都没闹出什么事。
对着段裕他还是老一套,但段裕是宁家正经小舅子,穿的吃的住的都是段圆圆和宁宣亲自打点。
杨盼儿给过来的东西,他通通瞧不上,甚至还有更好的。
杨盼儿开始没发现,等发现自己当宝的东西段裕都不当回事之后就恼了,觉得段裕是故意让他没脸。
之后杨盼儿没事就带着兄弟们找茬,他觉得段裕跟自己差不多,都是花宁家的钱,他爹还是知县,试问段老爷何处高就?
段裕一听这话涉及父母脸色也不好了,两个人开始是拌嘴,不知怎么成了打群架。
书院里打得鸡飞狗跳,拉架的先生肚子上都挨了几拳。
好不容易拉开,两伙人彻底水火不容了。
先生被打得脑袋疼,到了领学生拜早年的日子,学里怕他们在外头打起来丢学里的脸,特意把两群人分开,一个初一过去一个初三过去。
杨盼儿吃屎都得掐尖儿,带着自己的人马初一去。
结果那天接待的人里有张三六。
张三六在蜀王府待了段日子,日日夜夜都是要让杨家人偿命,他为人仗义,有什么坏事都冲在前头,太监群很快就把他当真兄弟看,还跟他说怎么讨好顶头太监好飞黄腾达。
张三六想着讨好太监不还是伺候奴才吗?要讨好自然要讨好主子。他也不想一辈子给人洗马桶洗裤头,就在王府里边干活边盼着上进的机会。
等书院来拜年,张三六一万就看到走在前头的杨盼儿。
杨盼儿生如好女,一双眼犹如三春之水。
这么美的一双眼睛,只可惜从来没看过给他洗袜子的张三六和杨姨妈一眼。
想到祖祖,张三六的眼睛平静下来,他换了干净衣裳求爹爹告奶奶地让老太监给他指着去蜀王屋子里的路。
老太监看他干活勤快,想着收个干儿子以后养老送终也不错,在屋里闷头想了一下还是点头了,还拉着他到处认干叔叔干弟弟什么的,说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请能吃香的喝辣的都不能忘了自家人。
张三六点头哈腰地一一应下来,出去就扯着杨盼儿说蜀王要单独请他。
杨盼儿看是个小太监还乐呵呵地问:“你瞧着有点儿眼熟。”
张三六笑得甜甜儿地说:“公子是贵人,我是下贱人,能伺候你洗几回脚都是福气。”
杨盼儿被捧得开怀大笑,随手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赏他。
张三六把钱揣在怀里,有老太监帮忙,就这么一路把人畅通无阻地领到蜀王院子里了。
结果杨盼儿再也没回去,当晚蜀王也没露面。
出来后先生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也没让段裕他们再进去,径直跑到杨家跟杨知县说:“你儿子恐怕让蜀王留下来了。”
杨知县开始也没往那头想,想着宁宣不比他儿子好看,去王府出来也好好的,甚至还弄了个官当,现在威风得不得了,搞不好自己儿子也有这个造化。
杨盼儿最后是被塞在粉红小轿子里带回家的。
张三六换了中等太监的衣服,亲自跟在小轿子后头,走到杨家大门口,他熟门熟路地把门房叫过来说:“三叔,杨少爷好造化,快去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