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几个小子卖了两个太太以后,打开第三个口袋看里头是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做这行的都机灵,想着事情不对,心里怕得厉害,就架着驴车,把剩了半口气的宁老爷匆忙埋在土里,捏着卖人的钱逃了。
宁老爷人被人找到的时候,脸憋得青青白白的,眼里嘴里都是土沫子。
两个老姐姐还当他糖吃多了拿水去冲喉咙,这下土堵在嗓子眼,腿都没蹬一下人就驾鹤西去也。
腿儿蹬得直直的,两个老姐姐摸着还笑怎冻得跟鸡爪子似的?
婆子哭天抢地心疼车骂两个小子要下地狱。
三个大夫看着灰头土脸的宁老爷真哭了,摇钱树就这么过生生没了啊!
段圆圆和宁宣收到消息,一看时间,人都没了十来天了,怎么现在才来人?
她问:“老爷人怎么样?”现在天气暖了,这么久人指不定都臭了。
小子弓着身道:“不要紧啊奶奶,咱们怕老爷坏了身子都是用冰镇着的。”
段圆圆深深地觉得,可能这就是回旋镖……
小子叽叽喳喳的还在说话,他说:“咱们还请了秀才过来写祭文,秀才公说老爷分明是饮冰主人。”
宁宣脸黑了。
小子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跪在地上极流利地说:“老秀才说了,《庄子·人间世》写‘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吾其内热与?’,这是好意思!是好意思啊爷!”
段圆圆琢磨了一下想,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早上接受出使之命,晚上就得吃冰,以解心中之焦灼。
老秀才恐怕说的是——老爷早上死了晚上就被冰镇着,也是饮冰啊!
她差点笑破肚皮。
宁宣默了会儿才整理好情绪问他:“那三个大夫呢?”
小子愣了一下说,在家招呼客人呢。
三个人鸠占鹊巢,都不想回城里,宁老爷没了丧信还是他们乌龟充王八发的。
他们是真伤心,在家哭得头都抬不起来,周围人都以为他们死了爹,隔三差五就过去说——节哀啊。
几个大夫也是真有名声,为了吊住宁老爷的命,没事研究医术,附近的村民过去看病什么的,人家都不收钱,白看!五年下来医术精进一大截,时不时还有远地方人驮着亲朋好友过来。
但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人也不想去,说还是吃干饭好,挣得少但稳稳的很安心。
六年了,宁家没一个人想得起宁老爷。敏敏有时候会问一下自己怎么没有爷爷。
段圆圆都支支吾吾地跟她说,爷爷在五台山修道,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第二年再问她就说在龙虎山捉鬼。
段圆圆实在不好意思跟敏敏说,敏敏啊,你出生就落在贼窝里,你爷爷是个皮条客。她只能极力撇清宁老爷跟人间的关系,说他云游天下修道求仙去了。
敏敏还是娘老子说什么是什么的年纪,对此深信不疑,这会刚练了武过来,路上丫头婆子都七嘴八舌地说宁老爷去了,她还跑过来安慰宁宣。
敏敏道:“爹啊,爷爷这是登仙了,是喜事啊。”
第129章 仙道贵生
宁老爷已登极乐,陈姨妈在家给他念了一卷往生经,掉头问宁宣:“什么时候把他抬回来。灵堂还在家里设,也是你的孝心。”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蹦跶?这时候陈姨妈不介意他回来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宁老爷得道去了,让儿子做做鸡犬也不是不行啊。
人还不知道怎么没的,还不是让他回来的时候,宁宣道:“我先带着棺材过去瞧瞧。”
陈姨妈转着佛珠点头:“也是这个理,那头能有什么好棺材?几片薄木板拖回来也不像话。”
宁宣把拖着棺材出门的消息传得很快。
周围人瞧着那口大棺材都叹,可怜啊造孽啊,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接着就有人过来问段圆圆究竟什么时候做法事。
段圆圆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吃自助都想得提前饿肚子。
可这两年年景不好,表哥老想着让家里低调点,什么第一第二的财神爷谁爱要谁要。
段圆圆提前放出风声说说——大老爷在外头修道不爱铺铺张。
小子们再三强调绝不是宁家没钱了,确实是大老爷的遗愿,满城谁不知道宁家专出孝子贤孙啊,不是大老爷这么吩咐,他们家高低得开半个月流水席!
宁家越这么说,外头越觉得宁家是纸老虎了,多半是这两年折本了没脸说。
如今布匹生意不好做,大家要爱江南的东西,宁家的布,云贵川还行,再往外——过气了!
宁宣急着赶路,马不停蹄一天多就到了山头。他对这片还算熟悉,每年给宁珠修坟他都得来一次,下头人隔三差五也要往这里给宁老爷送吃的穿的。
但宁宣从来不会进去看宁老爷,他们父子两看相厌。
马车熟门熟路地拐到了半山腰宁家宅子前。
这会儿守门的已经知道三个大夫是鸠占鹊巢,眼前这个方是正儿八经的宁家少爷,他心虚得要命,看见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
宁宣不耐烦跟他们扯嘴皮,问道:“老爷在哪?”
守门的慌忙爬起来走在前头带路,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宁宣说宅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三个老爷跑得人影子都找不到,现在家里就剩两个姐姐和一群下人。
两个老姐姐比几年前清醒很多,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三个大夫前几年被两人吓得肝胆俱裂,又拿不准这两个是什么身份,不敢把人关起来只好钻研医术给她们治病。
六年下来,除非受到大惊吓已经不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