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兆眼睛还是笑眯眯的,他将手里的剑收回去,用一种好像只是误会一场的语气:“啊,原来是两位道友,半夜来此,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精怪。”
辛晚此时懒得和他委与蛇虚,她开口:“管道友为何要下傀儡丝。”
管兆终于敛了笑,辛晚这才发现他的面相其实很凶,只是平时掩盖的实在是太好了。
他抵住唇,很淡地笑了下,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看来不仅没能将我的嫌疑洗清,还将几根傀儡丝搭进去了,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故安一遇,你的踪迹实在是太高了,让我们很难不想到你是故意跟着我们的。”辛晚尽量让自己有条理,但想到被傀儡线缠绕濒死的鬼还是忍不住皱眉:“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热心过度了,当然,还有你几次三番试探我们是否离开故安,与你初遇时迫切希望我们入城实在是有些悖离。”
管兆听着,时不时点头,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太心急了。”
“本以为你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修道人,才想着让你们入城,使那只鬼吸取你们身上的灵力,没想到……”
辛晚没心情听他继续剖白,轻微碰碰徐时瓒手背,给他个暗示。
徐时瓒提剑迎面而上,管兆猝不及防地擦着剑缘,皮肉绽开。
辛晚得意洋洋:“喏,坏人死于话多。”
管兆于是不再多说了,他从怀里抽出傀儡丝,甩着丝线过去。
“凌招宗又怎么样。”他冷嘲一声:“不过是一群抱团的蝼蚁,就算只有我一人,也能与之抗衡。”
辛晚冷笑一声,觉得他口气未免太大了,更觉得自己被徐时瓒传染,此时难免想呛他几句。
她冷嘲热讽:“你用什么抗衡?用你傀儡丝控制的鬼怪帮你吸食的灵力么……没用的东西。”
管兆果然被气急,手里的银丝在月光下舞动,泛着细碎的光,末尾出又墨黑一片,像淬了毒似的。
但是辛晚的话并没有说错,管兆走得都是不入流的奇门遁甲和下作手段,唯有傀儡丝还算能用上几分,脱离了这些,他的剑术实在是一言难尽。
辛晚实在是担心那几根傀儡丝,怕自己也被操控,不敢凑他太近,只能用剑意时不时刺他几下。
相比之下,徐时瓒受它的影响就要淡很多。
偶有银丝绕上他手踝,他回手就可以用剑刃轻轻巧巧地叫它们断开。
再不济,就是皱着眉一根根将这些银线拔出。
辛晚惊异他竟然不怕这些东西,碍于管兆在,不好显得自己太没见识,只是掩饰地碰碰鼻尖。
管兆的震惊则写在脸上。
他伸手拽了下,银丝另一头被徐时瓒握在手里,随着他的动作,丝线摩擦过掌心,渗了点斑驳血渍,染在线上。
“怎么会?”他呐呐开口。
徐时瓒对将死之人的耐心要高一点。
他甚至拉了下嘴角,心情很好地问:“知道傀儡丝一开始是用来干什么的么?”
管兆原本怔怔地盯着银线,闻言,倏的惊骇抬头。
掌心传来刺痛,他猝不及防地被银丝划破,身子顺着银丝的劲,跌倒到屋檐上,被带到徐时瓒面前。
他费力挣扎,企图松开这玩意,没想到伴随痛意,那丝线一寸寸地从他指尖,扎入了他的身体。
叫他痛得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
徐时瓒的脚轻轻巧巧地放在他的脊背上。
眉眼微微蹙着,十分嫌弃的模样。他只好加大力气。
如约看到管兆痛得吐出一口污血,才终于又有了点愉悦,能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
今晚的月光明亮,照在他身上,疏离又淡漠,仿佛天上的仙人。
天上的仙人有一副好皮囊,微微笑时叫人动人,却有这一副毒蝎心肠。
他轻飘飘地开口,手里缠着那几根傀儡丝:“一开始是本就是魔族拿来控制那些奴隶的。”
徐时瓒说完,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开心事,弯了眉眼,又踢了一脚他的背:“你知道么?那傀儡丝,还能一路顺下去,捆着人的心脏,我叫你停,你的心——扑通一下,就不会动了。”
“濒死的感觉可不好受。”他这样说着,骨节分明的手弯了一下,管兆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确实是停了一瞬。
那一刻很痛苦,仿佛用人堵住他全身的每一处血脉。血液凝固,他连分毫的空气都无法呼吸上来,四肢陷入奇异的僵麻,脑子跟着停了意识,像没有意识的木偶,所有感官全都丧失,只能陷入一片寒凉。
徐时瓒松开了骨节。
空气终于有所机会一寸寸进来。
管兆如同濒死的鱼,又像落水的狗,只能冲着掌握他命运的主人摇尾乞怜。
他嗓子干哑,没说一个字都像要咳血。
“愿为您驱驰。”
徐时瓒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这笔生意到底划不划算。
辛晚终于从惊骇里醒过来。
冷汗粘了她一后背,晚风吹过,冷得好像钻进了每一寸骨头里,叫她连牙齿都在打颤。她喊:“徐时瓒!”
徐时瓒停了手里的动作,带着笑抬头。
辛晚吞咽了口水,没有说话,只是隔着寒凉的月色,冷冷地看着他。
徐时瓒和她对视几眼,终于缓慢低头,他将手里的傀儡线缠绕好几下,很惋惜地给管兆落了死锤:“你看,我师姐不让我留你。”
管兆眼睛瞪大,也顾不得徐时瓒还落在他背上的脚,撑着瓦片就要起身。
他只是刚刚抬起了头。
一柄剑从他后心口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