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瓒的剑已经立在她面前,将剩下的冰凌打了回去。
那怪物忽然发出“桀桀”的笑声。
下一秒。
冰凌忽然集体换了个向,朝另一旁没有防备的钟影安刺去。
徐时瓒本可以不管他的。
可是他望着那些冰锥,忽然没由头地想到:他要是死了辛晚也许会不高兴。
念头就冒出来了一瞬,他的剑已经飞出,将冰锥斩断,碎裂的冰落在地上,影射出细碎的光。
徐时瓒手上暂且没剑,只不过一瞬的空滞,便让那只怪物抓住了时机。
一层寒雾侵袭,在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只留下身体最原始的感官触觉。
寒冷便随着裸露的皮肤,肆无忌惮地顺着它们进入每一寸血脉。
冻得人血仿佛都结成了冰。
*
太阳当空,暖洋洋的,融化掉了那些寒气。
徐时瓒眯了下眼,挡住不远处有些刺目的阳光,四下扫了一圈,果然在一侧发现了辛晚。
她坐在秋千上,手里握着细绳,看到徐时瓒时朝他招了招手。
徐时瓒松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声音还是一样冷:“干嘛?”
“没礼貌,叫姐夫。”辛晚皱眉看他一眼。
“什么?”徐时瓒觉得很离谱,不自觉地也皱起眉。
辛晚似乎不是在和他说话,她朝一个方向看过去,语气纳闷:“为什么不叫啊?”
徐时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少年站在不远处,阳光打在他身上,却照不到他半分似的。
他面色很冷,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为什么。”
“算了,别勉强阿瓒了。”
徐时瓒狠狠地跳了下眼皮。
因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因为突然说话的男人,也因为他亲昵的称呼。
他沉默着,目光很冷地看过去——和另一个自己一样。
果然看到了他很讨厌的人。
第40章 噩梦
“没事没事。”钟影安出来打圆场, 他朝“徐时瓒”笑笑,反而得到了对方轻飘飘的白眼。
“我和阿姐说话,有你什么事?”他语气很冷静, 几乎听不出一丝波澜,目光却直直地朝辛晚看去:“对吧。”
“不许这样说。”辛晚摇头晃脑, 站在他面前, 阳光照在她脸上, 亮堂堂的,而“徐时瓒”只能站在她, 等待一点光线的垂青。
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
徐时瓒想, 握紧手里的剑, 扬起来, 恰好是一个蓄势待发、预备要刺出去的动作。
可是辛晚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她生动又富有生机,完全不像幻境里虚构出来的。
他沉静地垂下眼睑,剑刃朝着钟影安的方向, 刺得又狠又准。
没关系,钟影安不是,就算真死了也不足惜。
徐时瓒的剑却好像一泊虚影,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 什么也没能留下, 伤不了也动不了他。
他轻蹙了下眉, 压下烦躁的情绪,继续朝钟影安的方向刺了许多剑。
招招落空,他照样好端端地站在那。
徐时瓒这才认命似的收回了见, 他望着另一个自己,不明白对面的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杀了钟影安, 就现在。
“徐时瓒”毫无动静,只是用凉成了一滩死水的眼朝辛晚望过来。
“他才是我们之间的外人。”
辛晚一怔,没想到他这样说,刚要开口,看见面前的少年继续开口。
他喊:“阿姐。”
*
日影忽然散成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晃荡、拉扯,散成一团棉絮,拉扯得不干不净。
徐时瓒在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看到辛晚和钟影安的靠近,看到无数个瞬间,他们凑近、对视,然后相视一笑。
细长的藤蔓在生根发芽,围着一颗心脏,勒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起。
在不见天日的暗处里,它蔓延、生长,环绕着一颗心脏,每一下跳动都会触碰到藤蔓边缘的小刺,密密麻麻的,扎进血肉里。
徐时瓒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先皱起了眉,所幸那些景象好像只是破碎的琉璃片上的倒影,稍纵即逝。
但他还是在碎化的光圈里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长久驻足着,望着两个人的身影。
因为是背对着,他看不清自己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自己”会想什么。
光圈一点点发亮,渐渐刺眼得叫人无法直视。
徐时瓒只能眯起一点眼,再睁开,四周熟悉又陌生。
他知道这是自己待了许久的住所,而陌生的,则是覆盖在木梁、窗栏……
无处不在的红绸带,喜庆得叫人心烦。
徐时瓒皱紧了眉,迈过庭院,步子里带着难掩的急躁。
离大厅越近,越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媒婆拖着长长的尾音,嘴里说了一叠的吉祥话。
离得越近,他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心脏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着。
在一片红色的尽头。
他看到了辛晚——和钟影安。
“二位新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耳边响起刺耳的轰鸣,一时之间,仿佛五感尽失,徐时瓒几乎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红绸带被风吹过,猎猎作响。
他抿了下唇,嗓音干涩。
声音很轻。
“你要和他在一起,在我们的家里?”
辛晚听不见一切话,徐时瓒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泊没人能看到的光影。
这一场喜事十分漫长,漫长得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