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想来想去想不到他还隐瞒了什么,被他一打岔,只好顺着话头安慰:“不会。”
他这才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脑袋接着抵着辛晚。
他垂着眼睑,叫辛晚看不出他的神色。
辛晚善良而真诚,喜欢世界上一切美好而真诚的事物。失去记忆的徐时瓒尚且可以自信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也有资格相信辛晚对他的是百分之一百的喜欢。
但是现在的徐时瓒不可以。
事实上,他轮回了数不清多少次,做了自己都记不得的很多恶事,一身罪孽和血污,是辛晚最看不上也不喜欢的那种人。
他没有勇气去和她坦白万一。
徐时瓒静静地合上眼皮。
仿佛又能看到。
凛冽的大雪中,有一道单薄的身影,走着走着。
任凭他怎么哭喊,也永远不会回头。
*
凌招宗的观星台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说到底,那观星的机关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为了这么一个破东西,花费我等数十年的修为……”
面色不善又凶悍的章长老没能继续说下去。
在座的却都纷纷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为了一个不能确定真假和用处的机关,耗费如此多的修为,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总要一试,不是么?”说话的是掌门,他面色和善,慈眉善目,一副很好相与的模样,大家却都知道,他是给笑面虎。
一时之间,均不敢多说一句。
管赏罚的司刑长老英姿飒爽,是个女中豪杰,见不得他们这副磨磨唧唧的模样,当机立断地将掌心划破,血色染红了大半个巴掌,她毫不迟疑地盖上了面前的石台。
其余长老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跟着将手印盖上去。
鲜血顺着石碑的凹槽缓缓流动,五颗血珠交汇于中央的小槽,刹那之间,被吸了干干净净,石台上跟着出现了几枚血珠垂落般的细小珠子。
仿佛无序的血棋子。
“东星八宿,荧光浅……”掌门跟着念出石台上的图案。
话未尽却又陷入沉默。
剩余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皆看懂了这星像。
有助魔者,于东南。
而凌招宗在东南。
第56章 初雪
第一场新雪下的时候很巧, 正是两人回来凌招宗没多久的时候。
辛晚换上的冬装领口有一层毛绒,于是她整个人都毛茸茸的,看起来很鲜活可爱。
“徐时瓒?”她喊, 轻推开门,果然看到房内昏暗, 徐时瓒绵长的呼吸声靠近。
徐时瓒这几日忙得很, 凌招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掌门总是喊他在宗内巡查整夜。辛晚好几次早起寻剑,总能看到徐时瓒沉着比初冬还冻人的脸, 带着满身的寒意和困乏, 才刚刚巡查完。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拒绝辛晚凑上来递的拥抱。
他退开半步距离, 有些无奈似的:“身上冷。”
辛晚衡量一下, 还是黏黏糊糊地凑上去,和他短暂拥抱,感受到徐时瓒一点点回温的颈侧才会松手。
“好啦,你去休息吧。”她强忍着对方冰凉凉的手指温度, 摇头晃脑又得意洋洋:“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去练剑了,明天我就会超过你。”
徐时瓒弯唇,又在对方瞪过来的目光中忍住笑意, 他握住辛晚伸出来的食指, 左右摇晃了几下:“师姐好厉害, 以后劳烦师姐保护我了。”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全然两个人独处的。
因为二师兄卷王的人设屹立不倒,往往会碰到两人, 然后捂着眼,嘴上喊着:“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徐时瓒辛晚:……
睡着的时候徐时瓒眉目缓和上来, 经常出现在脸上的冷意会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乖巧垂落的眼睫。
辛晚碰下他的眼睫,惊叹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结果下一秒,失重感传来,她半只身子压在徐时瓒的身上,腰间被他的手臂环住。
他睁开眼,眉眼间的倦怠尚且没有褪去,从微哑的嗓音也能听出来一二。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辛晚尝试动几下。徐时瓒看出她的意图,揽住人腰肢的手臂使力,把人整只都拉上床,和他并排睡到床侧。
辛晚努力把脚伸出去,腰窝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徐时瓒的额头抵住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眼睛又要闭上:“干嘛呢?”
“鞋子还没脱。”辛晚开口,又怕打扰他休息,放缓声音。
“啊,”徐时瓒慢吞吞地开口:“不管它。”
辛晚:……你还记得你是个很爱洁的人么。
她没管,蹬了几下脚,总算把鞋子踢掉。
徐时瓒忽然往后退了一下,伸出一只手。
辛晚不明所以,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他抱进怀里。
他好像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似的卸了劲,下巴靠在辛晚肩侧,弯了下唇:“想睡觉。”
“哎呀,那你睡吧,我自己去玩雪。”辛晚看他真的是困极了,不想打扰他了,作势要起来。
揽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点。
辛晚抬头,看到他垂下眼看着她,眼睫投下一块细小的阴影,刚好能将眼睑下的小痣挡住。
缓慢眨了几下眼,徐时瓒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师姐不陪我一起睡么?”
辛晚果然在他眼里看见了可怜和委屈。
“……别装可怜。”
“……师姐。”徐时瓒的声音闷闷传来。
辛晚败下阵来,手臂越到他后面,轻微地拍拍人的脑袋:“睡吧睡吧。”
徐时瓒落在她颈侧的鼻尖一路向上,最后凑到她耳后,眷恋地蹭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