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瓒不用等她主动开口,因为他要比辛晚更惶然。
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声音还有些沉有些哑,像是大梦初醒后有情人附耳呢喃,可想了半天没明白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开口:“……今天天气很好。”
“哪里好了。”辛晚拆他台:“下雪了。”
徐时瓒其实不在乎天气好不好,辛晚能够回话就足够他高兴了,于是很乖顺地点头:“确实不太好。”
辛晚:……
她实在很担心他脑子烧坏了。
“手松开。”辛晚抬起两个人勾在一起的手,晃了下。
徐时瓒发起烧来很像三岁孩童,遇到不想听的话就假装没听到,他将被子拉高,罩住耳朵,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人,很无辜的模样。
颉庞大呼神迹,担心自己看到了太多被杀人灭口,忙不迭揪着六五的后领,拉着人一起走了。
辛晚感受到掌心有点粘腻,于是知道徐时瓒也不是像表面那样稳操胜券,他也害怕辛晚的挣脱。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她手指点点碗沿:“不松的话你就只能自己喝了。”
啊。
犹豫不过半瞬,覆在她上面的手终于拉开了。
徐时瓒拉下被子,靠着坐起来,目光黏在辛晚身上,跟随着她的动作缓慢移动。
说是这样说,辛晚还是让他自己喝了,徐时瓒不情不愿,辛晚态度强硬,任他怎么装可怜也没用,于是只好自己喝了下去。
有的人生病真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辛晚拨着妆台上珠子,徐时瓒跟小尾巴似的,下床后跟着坐在她旁边,手指拨弄妆奁,确定那根鸢尾的簪子还在里面才放下心来。
辛晚已经决定和人开诚布公,然而徐时瓒现在反应慢半拍,反倒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眼睛转了好几圈,锁定在空荡荡的盆栽上:“桂花没了。”
徐时瓒掰着簪子的手忽然顿住,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移过去,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间或偷偷看一眼她的神色,确定她是不是在不高兴。
像想靠近却小步小步挪动的狸奴。
辛晚很少见这样的徐时瓒,心情大好地想逗人,面无表情板了一会脸才慢悠悠开口:“我去外面折几只梅花。”
徐时瓒跟着起身,被辛晚拿着毡子包住。
“外面风大。”
徐时瓒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辛晚摸摸他的额头,被他抵着掌心蹭了下。可惜再怎么撒娇还是得在屋里待着。
庭院里载的花不少,听颉庞说都是徐时瓒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辛晚想想也觉得对,毕竟魔域极寒,本就难种活这些植株。
出来不仅是想摘花,更想找个机会放空下思绪,顺便想想怎么和徐时瓒说说事。
辛晚伸手拨了下梅,把上面的雪扫掉了一点,开始走神。
神游没一会,身后传来踩雪的细碎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怎么出来了?”见到来人,辛晚缓下眉眼,接着领子被人拉高一截。
徐时瓒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裸露在外的脖侧的肌肤,有些冰,冻得辛晚缩了下脖子,好奇他的手指怎么又冷起来了。
徐时瓒在她的注视下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屋里的地龙忽然不热了。”
明明一个法术就能解决,辛晚怀疑他脑子烧坏了,却还是让他伸出手,在对方手里画了一个符咒:“用这个。”
她说完,没听见徐时瓒应话,手指划了几下他的掌心,抬头:“听见没啊。”
徐时瓒终于回过神来,攥着人的手指,点点头,看起来乖得不行:“听到了。”
辛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下意识扫了一眼他的脚。
还好还好,现在已经没有赤脚在雪地里走的习惯了。
徐时瓒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跟着望过去,被人抵住肩膀:“快进去!”
“哦。”慢吞吞地应了一句,徐时瓒一步步回去。
辛晚松了口气,生病的徐时瓒格外粘人,而且格外迟钝的样子,和在命盘里看的他幼时模样相差不大。
顺着幼时的徐时瓒,她又莫名想到了他格外癫狂偏执的父母,怎么样都不想一对正常夫妻的模样。
气叹了一半,衣袖又微不可查地被人拉了下。
回过头,毫无意外的仍然是徐时瓒。
“又怎么了?”
徐时瓒在她的注视下眨了几下眼:“刚刚好像落了张符纸在外面。”
辛晚:……
一张符纸,至于么?
她腹诽,刚要说帮他找找,忽然灵光一闪,脑子猝不及防冒了个念头,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在房里?”
实际上只是想和辛晚在一起,在房里还是外面都没有区别。
但徐时瓒还是很诚恳地点了下头,眼睫顺着垂下去,声音很慢很慢,又轻,不知道在说什么。
要辛晚踮起脚凑近了才听到他剩下的半句话:“……很想很想很想你。”
生病了怎么这样啊——
辛晚想,还是很诚实地红了一点耳尖。
她伸手,把人拉紧,握着他冰凉凉的手腕:“那和我一起折梅花吧,等下再一起回去。”
计划通。徐时瓒弯了下眼,脑袋凑过去。因为生病了的缘故,没有选择和她亲吻,只是蹭蹭鼻尖。
像小猫一样。
辛晚想。
而且是只从小就过的不大好,所以安全感不足的猫咪。
徐时瓒一只手和她拉着,另一只轻轻一够,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就能碰到最顶上的花。
掌心好不容易将徐时瓒的手也捂热了一点,辛晚忽然开口:“徐时瓒,手腕上的链子还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