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完手,随手甩一甩手上湿淋淋往下落的水。
这时候付峤礼从旁边递上一包纸巾。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付峤礼会随身?带这个东西。
她接过来说了句谢了。
他没吭声?, 沉默无声?地拧开水龙头。
他出了不少汗,他刚上完一节体育课。
她刚刚趁着下课下了楼, 远远就看见他们班在教学楼旁边的篮球场上打篮球,他看起来是主力, 球场上一队的男生都在围绕着他,场边站了很多?围观的人,喊的也是付峤礼的名字。
她下课过来,他们的球赛也刚好打完。
他最后?一个球扣上,老师也喊了停,他掀起衣角擦了擦汗。他们原地集合,他站在班级的最前排,走过来时就看到了站在球场旁边的于诗遥,他的脚步顿时停在那里,视线停滞地望着她。
隔着几步的距离,她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旁边他的同学过来拍他跟他说话,他才回神的收回视线,进了集合的队伍,配合老师点人数集合解散。
他跟就近关?系好的男生说了声?帮他把?篮球还给器材室,男生也不多?问为?什么,很乐意帮他忙,拍胸脯说班长你放心吧。
这一系列的事做完,于诗遥已经朝着老旧实验楼后?面的洗手池走过去,他提起脚步追上于诗遥的背影。
他打了一节课的篮球,浑身?的汗和热气还没缓下来,老实验室背后?的洗手池逼仄寂静,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转弯进来,看见于诗遥果然站在这里。
只是,还没有开口说句话,洗手池的背面有人从这里经过,是他班上的女生,刚刚下了体育课从这里经过,她们的对话全?都隔着一层墙传进了他们的耳朵,直到她们离开。
在没有光线照进来的洗手池,阴暗的墙壁背面,涌上一种让人闷钝的窒息感。
而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他走到她的旁边,拧开了另一个水龙头,手捧着水洗了把?脸,耳边的短发都湿了,有水珠顺着手掌滑过手臂,细白的腕骨,肌肉紧实。
她是第一次见付峤礼打篮球,他给人的感觉干干净净,温和沉默,总觉得他应该像是在教室里安静看书的那种文静的人。第一次见他打球,忽然才意识到,他看似沉默内敛的皮囊下,其实也是一身?少年的莽撞和劲头。
她打量了一眼,忽然啧了一声?。
他洗完脸拧上水龙头,于诗遥拆出纸巾递给他,他闷头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水。
从头到尾,都蛮沉默的,要?是平时,早就禁不住问她刚刚啧什么了。
她主动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你帮我把?书一口气搬到了六楼。”
他擦水的手一顿,嗯了一声?。
“我当时还担心太重?了,第一次见就让你帮这么累的忙。”
“嗯。”
“运动会的时候,你是不是老师的重?点安排对象,给你安排很多?项目?”
“一个人只可以参加四个。”
“那你几个?”
“四个。”
她乐得笑出声?来。
她把?纸巾放好,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他还在擦脸,感觉到衣服的扯动,紧绷地停顿了一下。
她没有察觉,放好了纸巾就准备走了,“那我先回教室了,晚上放学见。”
但是在她轻飘飘一句转身?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匆忙抓住。
掌心热,还有湿漉漉的水。
她怔了一下,回头。
付峤礼已经放下了擦脸的手,捏着纸团抵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却抓着她。
他的腕骨清瘦却有力,细白的手臂线条清秀得像水墨清竹,此时却因肌肉紧绷着,仿佛在压抑的困兽。
碎发上还挂着尚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下颌向下滴答。
他一双眼睛漆黑,无声?却固执地凝视着她不放。
洗手池背面的操场上渐渐开始有脚步声?,上完体育课的人陆续收拾着东西回教室,会从前面经过。
学校在实验楼里修建了新?的洗手池以后?,这里就废旧了,已经很少有人用,但是现在天气热,出了很多?汗,洗手间挤不开的情况下,还是随时可能有人过来这边。
她没有动,也没有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回视着他。
片刻后?,他说道:“她们说的话,我没有信,也不会信。”
他的掌心湿润,冰凉的水融入了他的体温,拽着她的手腕像是在潮热的沼泽。
她没有反应,仍然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他有些无措的抿了下唇线,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牢牢望着她,始终执着:“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不会去听别人说了什么,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而改变,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暮夏已经过去,蝉鸣也变得微弱,只有在这种烈日的当头才断断续续发出几声?衰弱的嘶鸣。
水流顺着洗手台向下流淌,滴滴答答,像脆弱的心跳。
而抓住她手腕的手仍然执着。
他个子?很高,站在她的面前,她总要?微微仰头才能看他的眼睛。
见到他的时候,也总是隔着人群。他身?边的人跟他一样,是学校重?点栽培的好学生,常年在学校的光荣榜和各种表彰里见到。
他就站在他的面前,但只能陌生的对望。
可是,无论在哪里出现,他的眼睛里都会有她的倒影。
下课后?,她合上课本,指尖下是他的字迹,教学楼外的球场上喝彩声?还没有停,她的教室所在的楼层矮,下楼一趟很快,所以她几步就下来,看到了正在热闹的篮球场上的付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