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儿的神情、话语都是如此的锋利。
像是一把尖刀，刺向胸膛。
从小到大，女儿永远都是最省心的那一个，乖巧懂事又听话，不单如此，任何事也不需要她操心。
因为她不曾提过。
所以她也……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忽略了对方的心理需求。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林霜飞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朝大门口走去。
意识到对方要离开，林母本能地拉住了她，“等、等等，霜儿，你听妈妈说——”
“别管我，就像你从前做的那样。”
林霜飞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这句话，都像是把利刃。
林母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唇轻轻颤动着。
在女儿冰冷憎恶的目光里，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能眼见着，女儿一寸寸抽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门打开，夜风灌入屋里，她好似如坠冰窖。
而后。
门从外合上。
随着落锁声，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第 42 章
入夜后，云宁市的气温更低。
街道上也远没有夏季时热闹了。
林霜飞走在临云街的街道上，神情麻木茫然。
夜风从四面八方灌来，不知走了多久，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发抖。
许久。
她走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些热食，坐在小桌边，慢慢吃了会儿，冻僵的身体才逐渐变得温暖。
她放下了餐具，转过头，望向玻璃窗外。
过客行色匆匆，都在朝家的方向而去。
她长久地注视着，直到瞳孔慢慢失去焦距，思绪飘远。
云宁市这样大，却没有她的容身处。
这一瞬间。
她多希望自己快些长大。
这样就不必倚靠父母才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无论心中多么难过伤心。
到了最后。
竟还要回到那个家里去。
林霜飞垂下眼眸，望着手中喝了一半的牛乳，莫名地失声一笑。
真够可笑的。
片刻后。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垃圾一一收拾干净，拎到了门口的垃圾桶。
沿着步行街，走了一段路后。
四周的绿化变得有些熟悉。
她脚步一顿。
脑海里忽地浮现起一个奇异的，甚至有些罪恶的想法。
-
修建在最贵地段的小区，无论是绿化还是楼房外观都十分考究，即使过去许多年依旧因为得当的维护而看上去崭新如初。
她站在大门前，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手，按下了1106。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声，门被打开。
门边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屋子里一尘不染，就和她上次来时一样。
她合上门，弯下腰打开鞋柜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粉白色的毛绒拖鞋。
上次来时，还没有。
鞋边还有两个胶制的标签。
——林飞飞专用。
林霜飞有些失神地看了很久。
半晌。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双臂将自己环抱起来。
头一点点埋进臂间。
有什么顺着眼尾滑落，一直流进袖口里，润湿了一片。
慢慢的。
安静的房间里，有低低的、压抑的泣音响起。
许久。
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直至门边才停了下来。
隔着房门。
隐约又模糊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宋叔，你确定你送到了？……在里面？啧。”
“你怎么不送别墅这边，你不是知道我不住那边吗？”
“是离学校近，再近，我也不住那边啊，宋叔。”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气，电话被挂断。
而后，一阵“滴滴”按键声响起。
紧接着房门从外侧打开。
感应灯再度亮起，整个房间被照亮。
林霜飞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
对方好似有些惊讶。
路朝眉间轻轻一挑，走了进来，半弯下身，“亲自来签收给你的礼物？”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她湿润的眼眸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的眼尾是红的，鼻尖也是。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就这样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门口。
仿佛被抛弃的路边小狗一般。
可怜得要命。
他半跪下来，视线与她持平，手轻轻抚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亲爱的好同桌。”
“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语速很慢，漆色眸子直直望着她，目光里的笃信好似初春的第一缕光，令冰雪消融。
林霜飞安静地注视着他。
温柔的夜风穿堂而过，落地窗外像是有烟花绽放，溢彩流光划破天际，一剎那的光亮闪烁，对方的面容变得温和柔软。
那些克制的、压抑的、难耐的所有情绪。
像是顷刻间，找到了宣泄口，似泄洪般爆发。
她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那些经年累月的所有痛苦，一同融进了哭声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临云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持续的烟花表演映亮，外面热闹非凡，到处是行人的惊呼，所有人举着手机拍下那一幕幕烟花盛放，直至谢幕，绚彩夺目的夜晚重回黑暗，热闹才逐渐冷却。
路朝用浸过热水的毛巾一点点替她擦拭着脸颊，她乖巧安静地坐着，情绪释放过后，她看上去好了许多，就是有些恹恹的，像是能量耗尽了。